沈若曦出事以來,夜慕北沒敢來看過她的母親,他覺得自己無顏面對眼前這位將沈若曦一手養大的慈母。
一走進房間,夜慕北便鞠躬站在原地,遲遲不肯起來。
“對不起伯母,我沒能保護好您心愛的女兒。”話音剛落,眼淚便止不住地像洪水一般傾瀉而下。
原本就哭得風干了的眼睛又忍不住下起雨來,母親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淚如雨下,也許是這兩天不吃不喝,身上已經沒了力氣,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想去扶眼前的大男孩,卻險些自己沒忍住要倒在地上。
夜慕北一把扶住眼前的老母。
“坐,坐。”母親沙啞著聲音對著夜慕北艱難地說著。
兩人的眼睛早都哭腫了。
母親一手拿起夜慕北的手,另一只手輕輕地拍打著夜慕北的手背。
“世事難料啊,孩子,你已經很好了。”夜慕北聽到的不僅沒有責備,而且還是如此溫柔的話語,眼淚再一次繃不住。
“我知道,閨女很喜歡你,你對她好,我都知道,我們家出了事,你也幫了我們不少忙,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你說這飛機墜落誰能預料到呢……”說著說著,母親開始哽咽起來,“你說,我閨女這么好,老天爺怎么就這么狠心呢,多么好一姑娘,他怎么忍心呢……”
兩人都繃不住抱在了一起,放聲痛哭起來。
等情緒漸漸平復一點,夜慕北對沈若曦的母親承諾,一定會為她好好操辦葬禮。
他知道,不管怎樣痛哭,不能任憑自己活在回憶里悲傷,他遲早都要接受她已經離開的事實。
他要辦一場葬禮,好好地送走她。
沈若曦的死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得不說,要辦這場葬禮,夜慕北要承受不少人異樣的目光和不少的評頭論足。
葬禮辦在露天,卻是辦在一片很寧靜的地方,少有人來,這里空氣很清新,排排的樹,片片的草,很是寧靜。
天氣很應景的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是不撐傘也能接受的程度,夜慕北沒有叫過多的人,只邀請來了和沈若曦平生最親的幾個親人,省得引人側目。
穿上白色的衣裳,頭系白絲帶,他洗浴干凈,身著簡單,不染一灰塵地出現在葬禮上。
夜慕北出現在葬禮上,他應該親自主持這場葬禮,背著所有人的目光。
剛出現,便有人哭罵著走上前來,夜慕北早就預料到這一幕,不奇怪,這些都是沈若曦生前的至親,沈若曦的死無疑是對他們沉痛的打擊。
身邊還有許許多多嘈雜的聲音。
“這就是夜慕北,要不是他要把沈若曦送到國外去,怎么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怎么還有臉出來,要我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個女人在旁邊大聲地議論著,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別人聽見。
身旁的女人不住地附和:“要我說,就應該找個樸素的老實人簡簡單單地過日子,跟著這種大戶人家本來就容易被欺負,現在沒想到,居然鬧出人命來了,怎么說,沈若曦我們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你說這人說沒了就沒了。”
很多都是沈若曦養母的姐妹,不免議論紛紛,對夜慕北評頭論足。
“要我說,這事不能全賴在他身上,誰知道這飛機墜機啊,人這一輩子,世事難料,聲明本來就脆弱,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到來。”
“是啊,”一個比較年邁的老人不緊不慢地走來,“你說這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夠痛苦了,我也聽沈若曦媽說過,夜慕北對他們一家子都很好,不僅是物質上還是平時帶女兒回家看老人,都是很平常的事,現在哪還有這么多年輕人懂事的,不僅要會賺錢,心里還惦記著老人。”
一旁的人聽了都不再說話。
“他也不容易,看這些天這孩子都瘦成什么樣了,我想,沈若曦的死去,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痛苦,我們都沒有資格對他指指點點。”
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興沖沖地上前:“我才管不了這么多,是他沒有保護好我從小看到大的侄女。”帶著一股哭腔,上前就要抓起夜慕北的領子準備暴打,墨墨看到這一幕,下意識跑上前就要保護爸爸。
“別打我爸爸,爸爸很愛媽媽,媽媽也很愛爸爸。”夜慕北一下護住自己的孩子,隨即拉開,“沒事,這是爸爸應該承受的。”他沒有躲閃也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任憑眼前的男人出氣。
墨墨看得急了眼,哭著就喊起來。
這時沈若曦母親及時出現制止了他:“別怪這孩子,這孩子是個好孩子。”
夜慕北一直低著頭,沒說一句話,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魚。
在公司里,他是光鮮亮麗的總裁,是千萬人任憑他指揮的總領,是千萬人仰慕的對象,而此刻,他只是一個罪人,面對這些普通百姓,面對這些從小看著沈若曦長大的親戚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
“是我沒保護好沈若曦,任憑大家打罵處置。”夜慕北還是低著頭,說完這一句,一言不發。
母親看不了這好孩子這樣責怪自己。
“散了吧,大家都散了,我想閨女在世也不會愿意看見我們因為她這樣的。”母親揮著手,示意大家都散了。
人群這才漸漸散開,母親扶起還在鞠著躬的夜慕北。
“去吧。”溫柔的留下一句,便走開了。
夜慕北去打理玩完事務,夜幕也漸漸降臨,些許人紛紛回家,夜慕北只是坐在骨灰盒旁,靜靜地看著沈若曦的遺照,他腦海里也沒想什么,空洞的,麻木地。
夜色吞噬的仿佛不僅僅是逐漸昏暗的天,還有夜慕北的大腦,看著遺照上的沈若曦,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鼻子,看著她的嘴巴,越看越覺得世界天安旋地轉,眼前的女孩變得熟悉又陌生。
世界與他隔離,周遭的一切仿佛變得彈性而不真實,像夢境一般離奇,這么多天來,他都是這么過來的。此時,夜予涼已出現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