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凝意又將視線投注在宋氏的臉上。
從一開始見面，宋氏就一直呈現一種歡喜的狀態。
她好像做什么都很開心，就連旁人夸她，她也是歡喜的接受，足以證明她非常自信。
如果沒有一個寬松友愛的家庭環境，是絕對培養不出宋氏這樣的狀態的。
棠凝意此時此刻的心情很復雜。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希望于明飛過得好。
可她又私心里還保留最后一點希望，希望于明飛還記得小云。
因為于明飛和宋氏的盛情邀請，棠凝意和高熠枕今日就住在了書院里。
下午書院沒什么課，是孩子們放松的時候，于明飛見棠凝意一個人在院中閑逛，便過來打招呼。
棠凝意看一眼于明飛，道，“不知于夫子是否會下棋？”
于明飛道，“雖談不上精通，倒也甚是喜歡。”
頓了頓，于明飛意外道，“難道夫人也精通下棋？”
棠凝意笑道，“我自然和于夫子一樣，也談不上精通，也是頗為喜歡。”
“我瞧著下午于夫子沒什么課，夫子若是不嫌棄的話，是否可以和我手談一局？”
于明飛大概是真的喜歡下棋的人，面對棠凝意的邀請，他欣然同意。
書院里有一個涼亭，精致小巧，二人便把棋盤擺在了那涼亭之中，一面看著孩童在外頭玩耍，一面下棋，意境不可謂不妙。
棠凝意的棋，是師父教的。
那些年在后山打妖怪的日子里，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就只有一副棋。
因此棠凝意的棋術練得出神入化，不說是大師的水平吧，一般人也很難贏她。
兩人過了幾招，于明飛馬上就意識到棠凝意的水平之高，于是更加收斂心神嚴陣以待。
結果一局終了，棠凝意很輕松就勝出于明飛半子。
于明飛很是意外。
他適才說他對下棋不精通，自然是謙虛之說。
事實上，于明飛的棋藝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以達到國手的水平。
可棠凝意玩笑之間，居然就能贏了他。
他已經許久沒有碰上這樣的對手。
于明飛驚喜地笑道，“真想不到夫人居然有這樣好的棋藝，我苦于無對手已經很久，今日遇上夫人，是我的福氣。”
棠凝意便笑道，“夫子要是無事，咱們就再下一盤。”
這一盤，氣氛和諧了不少。
棠凝意抬起頭看于明飛一眼，狀似有意無意道，“夫子，你可能不知，我早些年間，曾經有幸見過你的先夫人一面。”
于明飛拿著棋子的手正要落子，棠凝意這樣一說，他的手頓時停在了空中。
于明飛抬起眼睛來看棠凝意，眼神意外。
棠凝意道，“也是機緣巧合，曾經見過云夫人一面，說過幾句話，不過僅此而已。”
“知道她嫁了溫良有才氣的相公，過得不錯。”
“因此這么多年過去，當我家少爺小姐要求學的時候，我馬上就想到了云夫人和于夫子。”
“只不過物是人非，剛才夫人已經告訴我，云夫人已經仙逝了。”
棠凝意說著，臉上閃過一抹難過。
于明飛的表情難以琢磨。
他輕輕落了子，問道，“夫人是何時見過小云的？”
棠凝意道，“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云夫人才生了第一個孩子，好像是個男孩。”
于明飛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夫人和小云當真認識的時間非常久遠。”
棠凝意又道，“不知云夫人是什么時候過世的？”
于明飛道，“小云過世已經有六年七個月。”
他竟記得這樣清楚。
于明飛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依舊平和，可是娓娓道來，卻有一種日常刻在骨子里的相思不小心溢出來。
棠凝意轉過頭去看一眼院子外頭，宋氏這個時候不在書院，回家去了。
“那夫子又是什么時候娶的宋夫人？”
于明飛道，“小云死去的第二年，奉父母之命，我就娶了小薇。”
“那時孩子們還小，小薇進門之后，待孩子們極好，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以至于小薇到現在都沒有生過自己的孩子，我對小薇很是愧疚。”
棠凝意也感嘆道，“如此說來，小薇夫人的確是賢良淑德人品出眾。”
話題說到這里，忽然就有些沉重，再往下問，很顯然是不合適了。
棠凝意也就閉了嘴，專心和于明飛下棋。
夜色深了之后，棠凝意溜出書院去了于明飛的家中。
其他人早睡了，于家宅院里只留一盞孤燈，在宋明飛的書房里。
棠凝意溜過去，透過窗戶縫隙，看見于明飛端坐于桌前，本想提筆寫些什么。
可也不知為何遲遲不落筆，面前的白紙光亮如新，什么字都沒有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