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斤的巨石從半空之中飛過來，明顯就帶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了。
這一發石彈砸在虎腸關城墻頂上，發出轟隆一聲響，然后直接彈起，以一種詭變的軌跡落到虎腸關后面的空地之上，兩次彈起，飛快的翻滾著。
最終是撞在了一側的石壁上，這一發百斤石彈終于碎成了一地的大小石塊。
站在城墻上的一眾頭人，此時有不少已經是強作鎮定了。
形狀并不規整的巨彈，第一個落點的很容易判斷出來。
只是，第二落點甚至第三落點就很有一些聽天由命的意思了。
估計天神在此也無法判斷出后面的落點會在哪里。
不過，百斤的石彈砸在城墻頂上，也只是讓城墻震動了一下，并沒有對城墻造成更進一步的破壞。
百斤石彈的規格，是拋石機較為常用的。
很快，第二顆的百斤石彈填裝完畢，順利發射。
這一顆石彈在城墻頂上彈射而起，有些笨拙的落在了地面，咕嚕嚕的滾動了一段距離，直到將面前的一堆小山一般的碎石給撞散了之后，這才算是停了下來。
虎腸關再一次經受住了拋石機的實彈考驗。
不過，此時眾人的意見卻出現了分歧。
有的認為應該再測試一次拋石機的最強分量：兩百斤石彈，看看虎腸關防御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有的認為應該適可而止，萬一那一顆兩百斤的石彈摧毀了虎腸關的一部分城墻，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阿史那包看到王馬目光瞟了過來，便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上兩百斤石彈！”王馬非常霸氣的說了一句，力排眾議，這便算是拍板了。
拋石機在移到最接近虎腸關城墻的一支標竿的過程當中，城墻上的眾人由之前的爭論，直接變成了開出了賭局。
賭約十分簡單，就賭城墻捱不振得過這一發。
只要城墻被擊中的部位不出現坍塌，就算成功。
王馬沒有下注，阿史那包倒是與民同樂，下注在了城墻失敗的一方。
這一個舉動，反而引起了不少原本正在觀望或者不打算參與其中的眾人、將領也湊趣，跟著一同下了注。
“各位，我們需要移步，免得石彈造成誤傷。”負責此次測試拋石機的那一位工匠，專門找了那一位千人長，派了人過來向城墻上的各位大人物提醒。
如果兩百斤巨石落點出現一些偏差，砸進了城墻上的人堆當中......漠百盟估計就在今天徹底完蛋了！
尼勒克河谷當中，達吾提身邊的先天境武者也沒有逃過滾石的殺傷，化成一灘肉泥。
達吾提以宗師之尊，對那些巨大的滾石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看著身邊的人慘死。
事后漠北眾人復盤，都說達吾提如果亮出薩滿的宗師身份，尼勒克河谷一戰，漠北聯軍與討逆大軍的首戰，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薩滿宗師對圣山大軍所能夠起到的激勵作用，其實并不亞于阿史那包這個神眷者對于整個漠北之作用。
或許只能嘆息一句，天地之威，其勢不可擋！
就連達吾提宗師之姿，也不敢直攖其鋒！
當然了，向所有人隱瞞身份的真正原因，只能問達吾提他自己了。
多半是因為薩滿插手世俗戰爭已經踩中了翰國的底線。
若是論武者、魂師的底蘊，攝提司豈是浪得虛名？
如果攝提司上下“不務正業”，尤其是那些代表終極力量的宗師，參與到世俗戰爭當中來，十個金帳汗國怕也早被翰國給滅掉了！
言歸正傳。
沒過多久，拋石機準備就緒。絞弦的過程當中，即便是站在相距五六十丈遠的城墻之上，也能聽到拋石機那長臂、轉輪等等的部件發出嘎吱的呻吟。
兩百斤的巨石，足足用了三個用于百斤巨石的那種大網兜來承載。
就連拋石機成功的將兩百斤巨石發射出去的瞬間，那動靜聽起來也像是拋石機發出的一聲慘叫。
這一塊跟房門一般大的巨石，發出的是滾雷一般的聲響，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重重的砸在了城墻之上。
阿史那包與王馬兩人，并肩站在城墻女墻的后面，頂在眾人的最前面。
身后的漠北人雖然看著那一塊巨石越飛越近，一個個都是眼角直跳，但總算是全都忍住了沒有轉身跑開，與兩位領袖站在了一起，共同迎接這一次測試。
轟隆！
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
就連王馬也有些站立不穩。
兩百斤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眾人所站的城墻面上。
阿史那包從女墻探出頭去向下看了一眼，哈哈一笑，卻故作神秘的沒有說話。
王馬好奇之下，也趴在女墻外面向下看了兩眼，然后也阿史那包對視一眼，也是哈哈一笑，卻不說話。
兩人這一番做作，倒是引起了眾人強烈好奇心來。
這些漠北人呼啦啦的全都沖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女墻邊上，攀在女墻邊上，向下看去。
這一次，漠北人沒有笑。
他們紛紛退回城墻之上，跪在城墻上，虔誠的向天禱告，感謝天神所賜下的神跡！
只有拋石機四周那一支千人隊和砲手們，工匠們，才看得最是清楚。
兩百斤巨石所砸中的城墻面上，有一個巨大的凹痕，那是巨石所留下的印記。
巨石掉回地面的時候，又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來，巨石幾乎有一小半都陷進了那個深坑之中。
估計如果等下想要搬走它，還得費一番工夫。
這一次，王馬也不需要阿史那包再給出什么暗示了。
他們兩人同樣跪在城墻之上，作完了禱告。
王馬接著就下令保留這一塊兩百斤巨石的現狀，作為虎腸關堅不可摧之象征、標志！
這一顆石彈，與漠南圣山大軍當年所特意留下來的那些耀武揚威的石彈不同。
不僅僅是分量更重，意義也是截然不同。
虎腸關的修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象征著漠北此時的眾志成城。
兩百斤的巨石，立在城墻之下；那個恐怖的凹痕，留在城墻之上，如同勇士身上的一道傷疤。
這些，都象征著堅不可摧的眾志成城的漠北。
王馬趁熱打鐵，又下道：“拋石機測試完美結束了。接下來我們來看看‘火水’的威力吧！”
此時，小薩比爾、多里庫等等漠北最具權勢幾個綠洲部落頭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流露出了彼此相同的疑惑。
尤其是小薩比爾，漠北連場的戰事當中，他算是全程參與其中的。戰況最為慘烈的時候，他甚至力排眾議，身先士卒，沖殺在前。
換了以往，測試全新的巨型拋石機、“火水”這種意義重大的事情，通常會由阿史那包來親自主持。
今天，有些反常，阿史那包“謙讓”的表現，看起來有些像是要準備退居二線了。
漠百盟應運而生，一頓不講理的胖揍，有點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意思，便硬生生的將圣山打痛了，打怕了。
這才有了漠北現在一段難得的休養生息的時間。
但是，漠北內部仍有一個問題懸而未決。
那就是整個漠北一百零七個綠洲部落，只能有一個王。
如果不倫不類的搞出一個北商路之王，一個南商路之王，漠北其實相當于仍是處于分裂狀態。
阿史那包與阿拉坦這兩位曾經的“圣山王族”，或許能夠保證在他們仍在位，仍是大權在握的時候，漠北上下如同鐵板一塊。
但是誰能保證他們的子孫仍然認可這一種鐵桿盟友的關系？
阿拉坦在南商鎮率先揭竿而起，阿史那包在北商路遙相呼應，包括在之后的一系列戰事當中，兩人對于漠北都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尤其是阿拉坦為了漠北大局，將南商路的人馬全都調往了北商路，不計代價，全力支援阿史那包有些孤注一擲的戰術得到了順利執行。
這才導致了南商路在此戰當中損失慘烈，幾乎各個綠洲部落都損失了一半的帳蓬！
這種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才是將漠北真正完全的凝聚起來的關鍵。
不少部落頭人，普通的族人，都作出了犧牲。
兩位領袖為了漠北的最終勝利，完全不顧個人的安危，甚至將他們的親衛全都派出。
那些黑衣人，頂在尼勒克河谷出口的戰場上最前線，北上塞里木湖逼降阿里甫，深入白山策反牧仁，遠至漠南刺探軍情。
漠北戰場上最危險的地方，幾乎到處可見這些黑衣人的身影！
而如果說些實際的，兩位領袖雖然明面上廢除了奴隸制，卻給漠北新增了四五萬的自由身奴隸。
這些自由身的奴隸迸發出極大的主動性，作戰時也是勇猛無比，極大的緩解了漠北兵源方面的壓力。
一系列的戰事過后，人口不減反增。
最終給漠北補充了四五萬的“勞改”人員，從漠南拐騙來了十萬左右的青壯、奴隸，送上門來的金銀珠寶、各類物資更是不計其數。
以戰養戰，原本是圣山一十七部聯盟的拿手的手段，被漠北活學活用，極大的補充了戰事當中的各種損失，甚至還有相當大的盈余。
在那之前，漠北人心目當中最好的結果便是守住老虎道和南商路，盡量擋住圣山大軍的反撲。
“來了來了！”
“那就是火水啊？”
一眾頭人的議論聲，打斷了小薩比爾的走神。
此時，那一架巨無霸一般的拋石機已經被推走了，運回虎腸關之后進行檢修保養，更換必要的部件。
在虎腸關之前約五六十丈的位置，立著一個涂著紅漆的箭靶。
箭靶周邊的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形。
漠北頭人們所說的火水，裝在數十只略嫌制作粗糙的壇罐里。
這些壇罐用泥封好口，裝在數十架拋石機的網兜之中。
這些拋石機大致排成了一個棋盤的松散陣形。
這些拋石機，比之前那一架巨無霸拋石機可要小許多。
它們僅僅只是拋石的長臂幾乎就只有那一架巨無霸拋石機長臂一半的長度而已。
之前的操作拋石機那些砲兵，現在已經站到了那些蓄勢待發的小型拋石機之后，靜待最新的指令。
拋石機是造出來了，合格的砲手不是武者就可以勝任，并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培養出來的。
“測距！”
工匠下達了指令。
一顆打磨過的球形石彈呼嘯而去，砸在了那一個紅漆箭靶的邊上。
為首的那一位工匠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看那些砲手，朗聲道：“火水彈，速射一輪！目標，紅漆箭靶！”
此時的工匠，已經被養得有些白白胖胖，哪是還有阿史那包最初從綠洲部落頭人手中解救下來的那種黑黑瘦瘦？
尤其是那精氣神，自信而沉著，要說他是一位圣山王族，怕是也會有人相信的！
砲手們將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火把，將壇罐密封口外的束狀油布點燃。
呼呼呼！
數十只壇罐幾乎不分先后的騰空而起，像是一張漁網一般散開，落向那紅漆箭靶。
城墻之上，早已經拈弓搭箭的兩三百弓手、武者，滑弦撤放，紛紛將手中的羽箭、桃箭射了出去。
除了有少數幾只壇罐還在半空之中的時候就已經突然炸裂開來。
其他大部分的壇罐都在落地之前就被羽箭、桃箭射穿甚至射裂。
里面的液體濺射出來，仍在空中就被迅速引燃，密密麻麻的落在紅漆箭靶四周，像是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火雨”一般。
這一場“火雨”落在地上，頓時就化為了一大片火海，將紅漆箭靶圓圈范圍全都給淹沒了！
“滅火！”虎腸關之外的一個工匠下令。
一個百人隊沖了過去。
盛著水的木桶、木盆，接連倒上去，澆上去，火勢反而更猛，火舌反卷上來！
尤其是那逼人的蒸汽熱浪，讓附近的人連呼吸也變得十分難受。
百人隊輪番上陣澆了三四輪之后，百人長就向遠處監督的工匠拼命搖著手中的小紅旗，示意要中止了。
接著嘗試滅火的方法便是用沙土，四面八方的，從火海的邊緣堆上去。
那些沙土就好像泥牛入水一般，幾乎沒有對火海造成任何的實質阻攔效果。
就連泥漿也嘗試過了。
泥漿倒上去很快就變成了泥塊甚至泥坯，然后當中甚至還有少量泥坯在大火終于自行熄滅之后，最終變成了奇形怪狀的瓷器。
這種溫度之下燒出來的瓷器，手感粗糙，敲上去聲音并不是清脆的，而是有些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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