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萬萬不可！”
“大人，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啊！”
“我們與翰國目前仍是交戰狀態，大人前往翰國，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大人，先且不說翰國對我們的態度，單說從漠北到翰國，還要經過漠南、瀚海鬼域，其中的兇險........我是擔心大人到不了翰國啊！”
“兩位大人對于漠北而言，實在太過于重要，不能輕易以身犯險啊！”
城墻上的一眾漠北人幾乎一邊倒的反對阿史那包公布的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
阿史那包笑著對眾人作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說道：“風險，其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大。”
“因為，我走的是海路。”
阿史那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就將城墻上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一眾漠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似乎比他們之前看到阿史那包施展神跡的時候，還要更多了幾分震憾！
然后，一陣更大的喧嘩爆發出來。
“海路？可是，海路，怎么走？”
“阿史那包大人，你該不會是向天神稟報過了，又要展示一次神跡了嗎？”
“大人，塞里木湖里的那些小漁船，別說在大海上，哪怕是大江之中順流而下，也隨時會有傾覆的風險啊！”
或許在這些漠北人心中看來，途經漠南、瀚海鬼域而南下翰國，也遠比走海路南下翰國，要安全許多。
阿史那包甚至得舉起雙手來，向下按了按，示意眾人先別忙著瞎操心，這才將事情“從頭說起”。
“鎮北將軍前些時間在漠北靠近海邊的區域，投放了數千的鎮北軍精銳。”
“這些鎮北軍的精銳，坐了大半個月的船，登陸漠北，自然不是來領略我們大漠風光的。”
“看你們的表情，想必都猜到了鎮北軍費了那么大工夫走海路而來，究竟是背負了什么樣的重任和使命。”
在一眾漠北人很有一些后怕的注視之下，阿史那包來一個的大翻轉，繼續說道：“是的，這些鎮北軍精銳，不是來我們漠北燒殺搶掠一番，而是帶著.......和平的旨意！”
“翰國的君王，決定效仿當年那一個無比強盛的帝國，向我們漠北釋放出了善意。”
“如果我們接納翰國的善意，如果我們.......愿意再次成為翰國的屬國，翰國愿意出動大軍牽制圣山，甚至南北夾擊漠南圣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城墻上的眾人，陷入了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沉寂當中。
他們還沒有從鎮北軍看似絕戶計的海路投放軍事行動當中回過神來，就聽到了另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屬國？！
大漠綠洲部落作為屬國的時間點，還得要回溯到那一個統一了乾玥大陸的強大帝國的全盛時期！
那時，西邊的姬國，南邊的武國，大陸周邊大小群島的小國，都臣服于那一個云端之上的帝國，虔誠的匍匐在她的腳下，對她的任意一道旨意，都如奉綸音，無敢不從！
也曾經強極一時的金帳汗國，在帝國的長槍鐵蹄面前選擇了屈服，從此便被一分為二！
那時，大漠實力最強大的兩個綠洲部落的掌權者，被帝國分別冊封為北汗王以及南汗王。
阿史那包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繼續說道：“翰國的國君承諾，在天壇完成祭祀儀式之后，將正式將漠北冊封為白山國。”
白山國，如果作為漠北勢力的國號，事情就會變得十分之有意思了。
一統翰玥大陸的帝國，也不過只是將大漠的勢力簡單的劃分為了“南汗王”與“北汗王”。
白山，是作為大漠一道天然的南北分界線而存在的。
白山以北，即傳統意義上的漠北；白山以南，即傳統意義上的漠南。
那么一來，白山國，總不能是以邊境上的一條山脈而命名吧？
漠北一眾頭人、將領當中頭腦靈活的幾個人，顯然已經從一個簡單的“國號”當中領悟到了翰國的意圖。
從他們暗自點頭，相互之間眉來眼去的表情來看，多半是并不拒斥這個國號的。
畢竟圣山看似的強大外衣，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戰事當中，已經被漠北踩在腳下，來回蹍著，在地面上摩擦了一輪。
圣山華麗的外衣，已經有些千瘡百孔的意思，露出了底下那外強中干的身軀。
不過，還是有漠北人提出了他們心中的那個疑惑。
“瀚海鬼域，橫亙在漠南與翰國之間，像是一道天塹。翰國真的愿意派遣大軍強行打穿鬼域的航道，前來呼應漠北的軍事行動？”
提問的是多里庫。
作為漠北最有權勢的幾個部落頭人，多里庫在阿史那包現身北商路的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果斷的選擇了投靠。
足見他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旬日之前，鎮北軍所派出的一支先遣軍已經在漠南南邊占據了一個綠洲部落。”阿史那包不緊不慢的答道：“據那一支先遣軍的反饋......”
“瀚海鬼域的兩位鬼帝，他們各自麾下的鬼王們，近期似乎在相互爭搶鬼王領地的舉動方面，搶得很兇啊！”
“規模三千人的先遣軍，穿過航道之后，幾乎沒有受到什么魑獸群的襲擾，戰損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咝！
占據的意義，與襲擊的意義，完全不同！
那說明圣山方面采取了甚至有些委屈求全的處理方式，只是希望鎮北軍的先遣軍得了一點彩頭就打道回府去交差，別再在漠南地界多作逗留了。
算一算時間，或許正是漠北第二批北上守衛老虎道南端出口的三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的那個敏感時期。
“這是怕打了小的，引來大的吧？什么時候偉大的金帳汗國也擔心兩線作戰的問題了？”一位漠北萬人長突然哈哈一笑，用一種更為通俗易懂的話，說出了圣山王族心中的隱憂。
眾人一想，這說法還真的是很形象，便哄笑起來。
鎮北軍號稱十萬精銳，現在鎮守石門關一線已經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兵力了。
兵力方面壓力驟減的鎮北軍，多半會不斷的出兵試探著圣山對漠南邊緣區域的底線。
另一位南商路的部落頭人卻有些不合時宜的給眾人潑了冷水，說道：“鎮北軍能夠出動多少兵力進入漠南呢？”
“出動了數萬大軍北上的話，兩位鬼帝多半便會握手言和，不打了。免得被翰國趁虛而入，乘勢清剿鬼王領地，甚至是摧毀鬼門。”
“如果只是這數千規模的先遣軍的話，對大局所能夠起的作用，倒是也不太大。”
阿史那包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羊腸關舊址，說道：“翰國出動多少兵力，不是看他們，而是看我們。”
“翰國不可能為我們漠北去作那火中取栗的事情。只有當我們取得足夠關鍵的勝利之后，翰國不用我們去求也會適時出兵的。”
“他們鞏固了石門關防線之后，北疆沒有了后顧之憂，已經具備了這種發起北伐的能力。”
“真要出兵攻打圣山的話，翰國必定會爭取一次就將圣山打趴下，逼圣山投降。否則耗下去，翰國的西線和南線多半就吃不住了。”
“總之，我們漠北要想贏得獨立，最終還得得靠自己。”
阿史那包回過身來，看著身后的漠北人，繼續說道：“因此，這一次，我必須要南下。”
“所謂的白山國，還有什么祭祀天壇，冊封等等花哨的東西，并不是我們漠北所急需的。”
“你來說說看，你之前在翰國的時候，是負責什么的？”
阿史那包點了點那個奴隸工匠，問了一句。
后者略嫌拘謹的應了一聲，答道：“我被帶來漠北之前，是鎮北軍輜重營的一個砲手。”
“現在我們這些工匠的頭兒，以前是鎮北軍司庫匠作坊的學徒。”
阿史那包笑了笑，拍了拍工匠的肩膀，鼓勵道：“怎么了？有什么難為情的？”
“你自己偷師回來的也是你的東西，不然你說自己是工匠，沒一點真本事，誰會信你啊？”
工匠頓時有些哽咽，被阿史那包笑罵著，趕去督辦拋石機的事情去了。
阿史那包則順勢借題發揮，說道：“看看！這就是差距！論作戰勇猛，我們漠北人并不差翰國人！”
“可是，盡管姬國、武國不太愿意承認，翰國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繼續了那個帝國的衣缽，遺產。”
“種種先進的工藝、技術、學術，都是領先其他各國的。”
“如果你們見識過翰國王城禁軍的一身裝備，才知道什么叫做武裝到了牙齒。圣山的親軍，在翰國禁軍面前，就像是一個叫花子！”
阿史那包看向其中一個萬人長，說道：“你們家的老二，前一段時間不是得了病，請了祭司，也不什么成效。”
萬人隊躬身，感激道：“如果不是大人賞賜的藥丸，我們家那小崽子估計捱不過去。”
阿史那包點點頭，繼續說道：“那一種藥丸，在南人那里，隨便找一個醫館的坐診的大夫，就能給你開出來。”
“在我們漠北，小孩子一生病，就得看他們的命夠不夠硬了。無他，我們缺少這些普通的藥丸。”
“就連你們幾個的礦山，現在日夜開工，產量提高了許多，是不是已經有些沾沾自喜了？”
突然被阿史那包點名的那幾個漠北頭人嘿嘿一笑，看來是被說中了。
“如果翰國真正的匠師來到漠北，進一步改良我們的那些高爐，產量至少還能再提高兩三倍！還能打制出更精良耐用的各式鐵器來。”
“穿戴了那種鎧甲，使用了那種兵器，圣山的親軍在我們漠北勇士面前便再也沒有任何優勢！”
阿史那包這時踱著步子來到了多里庫面前，哈哈一笑，又說道：“譬如說你吧，多里庫。”
“得了幾塊茶磚之后，簡直比那些金銀珠寶還要金貴一些，還要藏起來。”
“茶磚為什么金貴？那是因為我們大漠各部的飲食習慣全都是肉食為主，過于油膩！這種飲食習慣會導致肌肉乏力，食欲減退，精神不振。”
“喝茶可以幫助我們排出體內的油脂，減輕甚至杜絕吃肉的種種負面效果。”
“茶磚保存時間很長，它不但能用清水煮，也可以把它放在牛奶中一起煮。大漠里的酥油茶、奶茶，便是這樣來的。”
“多里庫，你想不想以后在帳蓬里堆滿茶磚？”
多里庫連忙捧哏的點點頭，笑道：“想啊！作夢都想啊！”
城墻上的眾人又是一陣的哄笑。
阿史那包轉身指了指東邊的方向，說道：“翰國費了那么大的勁，成功的重新打通了從新月港到南商城的這一條海路。”
“我們剛才所說的那些東西，便可以源源不斷的通過海路運送過來。”
“我們漠北可不能白拿別人的。我們也有翰國所需要的資源啊！”
“白山山脈里的那些隨處可見的藥材，是翰國稀缺的。”
“各部礦山的石脂水，提純為火水之后，包括那些瀝青在內，翰國的需求量估計也會很大。”
“這一條海上商路，對雙方來說，是互惠互利的。但是，確實需要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漠北得向翰國俯首稱臣！得成為翰國的屬國！”
“因此，這一趟，我必須去。得到翰國的冊封之后，漠北這一盤棋便算是真正的盤活了！”
阿史那包嘿嘿一笑，又補充了兩句：“那些南人，最好面子。我們接受冊封之后，他們多半還有許多的賞賜。”
“在今后的交易當中，翰國還會給出一些優惠。總之，這會是一筆好買賣，我們鐵定不會吃虧的！”
“情況再壞，還能比圣山一十七部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的時候再差一些？！”
“即便成了白山國，漠北，仍然是我們的漠北。各位頭人，將領，仍是由我們漠北人出任。”
“我們只是多了一個名義上的宗主國，實際上的貿易伙伴，跟圣山再干架的時候有了幫手，族人的生活也會變得更好。”
“那樣的話，又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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