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后請安。”安陽驍摸了阮陵的手好半天,發現是手指涂了些紅胭脂,于是松開了阮陵,轉身給太后行了個禮:“臣失態了。”
“罷了,你這王妃也是可憐見的,你就陪她坐著吧。”太后和安陽驍也不親,還是他出生后見過幾回,后來關去了冷院就再沒見過。名義是母子,但他逐出皇族后,更無聯系。
安陽驍在阮陵身邊坐下,扭頭看了一眼兩位侍妾,問道:“你們怎么侍奉的?茶都潑了。”
“是妾身手疼,未能端穩茶碗,不關妹妹們的事,王爺不要責備她們。”阮陵舉著紅通通的手,淚水盈盈地朝著安陽驍眨眼睛。
安陽驍看著她這雙淚眸,差點就要相信她是個小可憐了……
可這手上胭脂味兒這么香,讓他如何相信!
“今兒扮傷殘?”他托住她的手,聲音輕不可聞。
“滋……”阮陵吸了口氣,讓他看燙紅的指肚子。
方才只有她的茶碗是燙的,別人都神態自若,說明茶碗無事。
安陽驍輕握住她的手,視線投到桌上還未干的水漬上,心里頓時明白了一切。這是給阮陵下馬威,故意燙她!
“我們走。”他低聲說道。
阮陵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搖頭。
方才這茶水,不知道是太后給的,還是長榮公主。若是公主所為,那他們貿然離席,只會挑起太后對安陽驍的不滿。太后雖不過問政事,但娘家勢家龐大,少幾個敵人,便多幾個朋友,他日她與安陽驍離開,也能少幾分阻力。而西魏的這幾個禍害呆在京中,時不時找點麻煩,實在討厭!她得想辦法把這些人趕回去!而且還得讓他們有苦難言,回去挨打!
“太后,這漱玉茶真是清香甘甜,臣妾當年行醫時,遇到一位高僧,他曾教了臣妾煮一種禪茶,名為白玉茶,臣妾愿為太后獻茶。”阮陵站起身來,朝著太后盈盈福身。
“你手痛,還能煮茶嗎?”太后聽說高僧禪茶,已是躍躍欲試,可看到阮阮的手,又覺得不妥。
“無妨,禪茶能靜心養性,多飲禪茶,傷痛也會好得更快呢。”阮陵笑得眼兒彎彎的,雙手虔誠地合十,朝著天空了拜了拜:“有佛祖庇佑,臣妾才能嫁得驍王,此生榮耀。”
太后一聽,更想喝這禪茶了。
“是何處的高僧啊?南境有人信佛嗎?”長榮公主歪著腦袋,一臉好奇地看著阮陵。
“長榮公主有所不知,高僧云游,布經傳經,去什么地方全憑緣字。”阮陵笑笑,淡定地說道:“西魏人甚少有信佛的,不知道也沒關系。”
“那是何處的高僧?法號叫什么?”長榮公主追問道。
“善水大師。”阮陵垂下眸子,態度愈加虔誠。
太后的神態立刻嚴肅起來,她身子微微前傾,驚訝地問道:“你見過善水大師,他如今只怕已有一百二十歲了,原來還在世間。”
“大師得佛光普照,依然精神矍鑠。哪怕是山澗河川,也如履平地。”阮陵一頓胡謅。
她哪見過什么善水大師,反正大家都沒見過,就大膽地編唄。長榮公主敢搬出太后當靠山,她就用佛祖來壓住太后!
太后果然態度大變,輕撫了一下腕上的碧玉佛珠,說道:“那你便煮來,讓哀家嘗嘗這善水大師的禪茶。”
空地正中擺上茶桌,上面新擺了一套天青色汝窯茶具。
阮陵挽了袖子,故意擰緊了眉,用綢帶綁到手指上,以示自己手痛得真實。崔小桃和蘇苓兒一左一右地跪于茶案邊,讓太后的宮婢無法近身,
“你把我這只錦羅軟墊放到小皇嬸面前,這樣哪怕是摔了杯子,也不至于會碎。”昌平王妃叫過了安陽野,把手邊的軟墊給了安陽野。
安陽野和安陽越差不多大小,安陽越更天真鬧騰,安陽野要文雅秀氣一些,這兩個孩子犯錯之后,眾人的容忍度都非常高。安陽越是嫡子,年少,天真,而安陽野則是因為父親去得早,孤兒寡母,昌平王妃又威望頗高,所以大家也不便欺他。由他拿墊子給阮陵,最合適不過了。
“小皇嬸,這個您墊手下。”安陽野一溜大步過去,去墊子放到了阮陵的面前,笑了笑,又乖乖地回到了昌平母親身邊。
太后看著眼前一切,忍不住小聲道:“翠姑,你看這驍王妃為人如何?”
“回太后,現在還看不太出為人如何。”身后的大嬤嬤翠姑看了一眼長榮公主,見她在看自己,于是垂下頭小聲回道:“不過模樣長相也太妖艷了一些,不夠端莊。且再看看。”
“可哀家覺得,昌平王妃如此護她,可能有她的長處。”太后若有所思地說道。
“昌平王妃得她醫治,保下命來,當然會感激她。”翠姑又道。
太后點點頭,又看向了長榮公主:“若驍王能娶長榮公主,那東鄭與西魏兩國起碼能保五十年平安。哀家的心,也希望驍王能夠體諒。”
“驍王定會體諒的。”翠姑趕緊回道。
阮陵這時已經將茶葉放進了煮茶的紫砂罐中,熱汽騰騰,白霧輕繞間,清新的茶香氣開始在空氣里擴散。
“你何時會煮茶的。”安陽驍坐于阮陵身邊,低聲問道。
“跟煮藥也差不多啊。”阮陵轉過頭,朝他俏皮地笑了笑。反正都是把東西丟進罐子里,煮熟就好唄。至于味道,當然全靠吹,吹得越玄妙,人就越喜歡。
“人生在世,會吹為貴。你坐一邊去,別妨礙我煮茶。”
安陽驍:……
安陽驍沉吟了一下,低聲問道:“你當真可以?其實不必硬撐,我帶你走便是,根本無需理會這些人。”
“干嗎要走,今日就是我立住威名的時刻。從今往后,誰敢再笑你娶的是一無是處的小村婦,我就用這茶渣子塞滿他的臭嘴。還有,我要與太后單獨談話,今日是最好的時機。”
“你要與她談話?”安陽驍擰眉問道:“想找她問什么?”
“我有個想法,晚些時候與你說。”阮陵氣定神閑地用帕子包上茶罐,準備端起來。
就在此時!茶罐的小圓把咔地一聲,從罐子上脫落了,罐子撲地一下,又掉回了小火爐上。
一瞬間火星子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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