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勞德的講述，奧薇發現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說實話，她不想對維文特做出傷害，更別說拿刀去刺死對方。原本她準備問一下原因，做一下調和，現在看來是根本不可能。
只能另辟蹊徑。
“我能把你復仇，但你也得保證我的安全。”奧薇拿出拖延戰術，她說，“我原本是準備趁他在我身邊熟睡的時候，用一把匕首結束，現在聽你的講述，我覺得這個方法有點簡單魯莽了。”
“他之前既然是一個職業殺手，我有理由擔心一擊不成會失敗，到時候死的人恐怕是我。”
勞德瞇起了眼睛，覺得奧薇話里的意思像是要反悔，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你怕了？”
“你不怕嗎？當初你通過魔法陣回來時，看見家人的尸體都在地上，如果你當時敢大聲喊叫，或者沖上去和他搏斗，或許那個街區其他人不會死，最起碼他們會從睡夢中醒來，拿著棍棒水果刀之類的東西保護自己。”奧薇的反駁尖銳又犀利。
勞德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他漲紅了臉，一步上前，抓住了奧薇的肩膀，一把將她從床上提起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他突然抓狂起來，音量控制不住地提高，奧薇顧不得對方不喜歡和女性接觸的習慣，上去就捂住他的嘴。
勞德還在說：“我是嚇壞了，我的爸爸、媽媽都倒在血泊里，那么多的血，還是熱的，不停地從他們胸口里面流出來，我怎么按都止不住……”
“你沒有親眼看見，所以你不知道，我當時想去找警備隊，想去喊鄰居來幫忙……”
勞德的眼眶發紅，淚水失控地涌出，悲痛的聲音在奧薇的手掌下悶悶地發出。
“對不起……對不起……”奧薇連忙小聲地道歉安撫，她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令勞德情緒失控，“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
“好了好了，我們小聲一點好嗎？”奧薇踮起腳，拍著勞德的后背，哄著他，求著他。
現在可是在維文特的莊園里，動情太大，保不齊會引發別的意外狀況。
勞德閉起了眼睛，浮現出那噩夢般的一幕，他永遠也無法忘掉。
媽媽倒在血泊里死了，妹妹在嬰兒床上面，也死了，爸爸的胸膛上一片血紅，但還有呼吸，維文特伸手捂著胸口上的傷口，準備大聲地呼救，喊鄰居或者其他什么來幫幫忙救命，或許爸爸能活下來。
但是爸爸捂住了他的嘴，艱難地搖了一下頭，讓他別出聲，因為殺手還在。
剛才妹妹被殺的時候，就是哭聲太大了，殺手一句“吵死了”，連嬰兒也沒放過。
勞德至今還記得，爸爸臨死前的情景，那雙染血的手緊緊捂著他的嘴巴，就像奧薇現在這樣，讓他不要出聲，可他控制不住，多年前，親眼目睹家人在面前死去的悲傷，時至今日，終于可以痛哭出聲。
奧薇的肩膀被眼淚打濕了一大片，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后悔剛才說話有點太尖銳刻薄了，現在勞德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崩潰地大哭，就像一個孩子一樣。
窗戶的外面一片暮色的黃昏，余暉的光線從窗戶投進來，將兩人站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對不起……對不起……”奧薇拍著勞德的后背，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大概一兩分鐘后，勞德的哭聲逐漸停息，平靜了下來，他終于可以控制情緒，后退一步，再次和奧薇把距離拉開，并且背過身去：“抱歉，失禮了。”
“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我剛才說話太沒有輕重了，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奧薇誠心誠意地說，畢竟自己還需要和他達成合作，她問：“需要方帕嗎？”
勞德背過身去，一定是因為他自己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任何一個紳士都不會允許自己以這么糟糕的形象出現在人前。
勞德接過了方帕，一番整理，才轉過身來，面對奧薇。
雖然眼眶還是有些發紅，但是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金絲眼睛也好好地帶在鼻梁上，斯文得體。
“剛才我們說到那里？”勞德問。
奧薇可不會重復剛才那一段，她只說：“我想要安全。”
“怎么做？你有計劃嗎？”
奧薇：“最近維文特已經完全對我卸下心防了，我隨時都可以趁他不備，下毒或者拿一把匕首……”
勞德提示：“下毒不行，他對味道非常敏感，一點點異常的味道，他都會選擇直接吐出來，劑量不夠，失敗的風險非常大。”
奧薇心里也是這個想法，不過她擔心的，恰恰是與之相反的。
“那就找人來幫我。”她說。
勞德：“找誰？”
奧薇：“當然是我的同伴，要知道，我可是個傭兵。”
她不提，勞德差點就忘了：“需要我送信？”
奧薇點頭，她等的就是勞德的這句話：“去一趟坦尼亞的德羅伽藍工會，找前臺桃樂絲進行委托，指名尤金小隊，請他們到這里來尋人，委托人的話，你就填我的名字奧薇。”
第一步合作就這樣達成。
夜幕很快就降臨，伴隨著樂聲，熱鬧的莊園開始了平安夜的倒計時，聚集在這里的名流們都在共同慶祝這個歡快的時刻。
勞德已經走了，又變成奧薇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在這個本應該團聚歡樂的節日里，一個人待在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屋子里，即便剛剛和勞德達成了合作，她也開心不了多少。
晚一點，女傭溫妮過來敲門，得到主人的應允后，她推開門進去，發現里面一片黑暗，她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問：“需要點燈嗎？”
獲得應允后，溫妮點燃燭火，看見了奧薇沉郁的一張臉，她心里猜測：是因為在這種重要的節日里，男主人沒有陪在身邊，所以才不開心嗎？
一個女傭可不敢當著主人的面問這種問題，她們只敢私下里，躲在仆人房里議論主人的八卦。
當溫妮把點燃的燭臺放在奧薇坐著的桌邊時，她聽到貴客突然問：“今天是平安夜，你怎么沒有和家人團聚？”
溫妮被嚇得手一抖，蠟油撒了幾滴出來。
年輕的女傭藏不住事，心虛都浮在臉上。
奧薇瞧了溫妮一眼：“怎么了，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溫妮說話都打著結。
這時樓下宴會中的人群發生了明顯的騷動，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奧薇在窗邊看了一會，除了看見仆人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也看不出來發生什么事情，便說：“你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情？”
溫妮去了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了，她說：“聽說是有人昏倒了，好像是夫人。”
“哪個夫人？”今天有不少貴婦出席宴會，但奧薇只關心一個，“盧斯文？”
“是的。”溫妮點頭。
奧薇的語氣急促起來：“維文特呢？”
溫妮：“主人好像不在莊園里面。”
見鬼！
這么重要的時刻居然不在莊園里面，盧斯文可是一個孕婦，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小羊皮鞋跟咚咚咚地在木制地板上不停地發出聲音，步履不停。
與此同時，德羅伽藍雇傭工會的門口，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勞德站在工會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他嘗試推了一下，沒有開，他轉頭，又看了街道上幾乎每一家商鋪都掛上了停止營業的牌子，只有酒館徹夜不停，因為今晚是平安夜。
“所以應該明天再來的。”勞德嘆息。
遠距離的空間魔法沒必要一天之內進行兩次，這樣消耗太大，街邊還顯示營業的店鋪就只剩下酒館和旅館，他選擇了后者。
當勞德寂寥地選擇和酒館相反的方向走時，突然工會二樓伸出一只拿著酒杯的手，揮了一下，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喊住了他：“嘿，伙計？剛才是你在敲我的門嗎？”
勞德回頭，看見了門框里那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大背頭，絡腮胡，白襯衫，沒有佩戴領結，扣子不羈地散開來了兩顆。
“你是？”勞德詢問那人的身份。
老頭直接揮手：“上來說吧！”
緊閉的工會大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皮膚很白，同樣戴著眼鏡的人站在門后，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多熱情，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有倨傲和不耐煩。
勞德剛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就收了回來。
“我親愛的副會長，別冷著一張臉，對待客人要熱情一點，懂嗎？要微笑，微笑……”老頭的半個身體都探出了窗外。
果然，勞德再去看的時候，門后面的斯文男人已經換了一張臉，一邊走過來邀請他，一邊說著：“快請進來吧，不遠千里而來的客人，外面天寒地凍，進來暖和一下，德羅伽藍為您準備了紅酒和美食，竭誠為您服務。”
這次，勞德沒再猶豫，走了進去，說實話，他討厭熱臉貼冷屁股，也討厭過于熱情，像這樣，就剛剛好。
副會長在前面，帶著勞德上了二樓的樓梯，他手上握了一盞燈，除了他手上的這盞燈，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這是平安夜的緣故，工會里面其他人都不在，唯有二樓的會長辦公室亮著，并且燒著壁爐。
壁爐的火燒得很旺，勞德一進來就感覺到了撲面的熱風，難怪屋子里面的人只穿了一件襯衣。
勞德鼻尖上一會兒就冒出了汗，身上的黑色斗篷也忍不住想脫下來，可他不想這么麻煩，只準備站一會就走。
于是勞德在和對方握手之后，就直接開門見山：“我有一份委托，本來應該找貴工會的桃樂絲小姐，但現在這種情況，她應該不在，所以我現在應該怎么做呢？”
“我是德羅伽藍工會的會長，桃樂絲是我的接待員，如果你有委托，直接找我也是一樣。”伯曼坐在皮質的沙發椅上，不緊不慢地說，副會長則從辦公桌上拿來了一張委托單。
勞德接過，奧薇所說的內容，在紙上進行填寫，最后委托人那一欄里，落款——奧薇。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勞德把紙遞過去。
副會長去接：“內容是尋人……尤金小隊，他們恐怕最近很忙，沒空接尋人的委托，委托人……奧薇”
委托單立刻被轉到了伯曼的手上，他開始上下打量勞德這個意外來客，對方卻連坐下來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說：“這樣應該就可以了，我就不打擾了。”
“不坐下來喝一杯嗎？”伯曼挽留。
勞德卻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
副會長先一步站在門口，把手一擰，反鎖上了門。
但這沒用，門就像空氣一樣，讓勞德直接穿了過去。
副會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伯曼，對方順應他的期盼，解答說：“是空間魔法師，一般人攔不住的。”
副會長：“他……”
“好了！快撿起你快掉下來的眼珠子，拿著單子，按上面說的，想辦法聯系上尤金，他找人都快找瘋了，也不知道最近跑哪兒去了！”伯曼吩咐自己的副會長。
副會長此刻有些無語，伯曼自己都不知道尤金人在哪里，卻讓他去找？
今天可是平安夜！
為什么平安夜還要工作！
他強烈要求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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