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棺槨中,嬴政又一次緩緩醒來。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感受到左手邊傳來的觸感,嬴政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他抬手觸動機關,收起上方的黑玉隔板,同時,猛地一下睜開眼坐了起來。
看清身邊人,嬴政松了口氣,反應過來后,他的臉上帶著不可忽視的笑意。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從棺槨中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見到活物,不對,是個活人,他一時真的反應不過來。
張麒麟平靜的躺在他的左邊,面容白皙,嘴唇卻是紅潤的,呼吸很慢,但很均勻。
看著張麒麟這張臉,嬴政再一次感到惋惜。
要是張麒麟不是男兒身就好了。
這個念頭剛浮現在腦海中,嬴政又笑了。若是張麒麟是女兒身,他們一開始就不會有交集。
嬴政笑著搖了搖頭。
罷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能得到一個可以托付生死的摯友已經很好了。
他側身伸出食指,輕輕往張麒麟眉心一點。
下一瞬,張麒麟的睫毛微微抖動,還不等他收回手,端正身體,張麒麟睜開了眼睛。
他們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還是嬴政這個姿勢太別扭,沒一會兒腰上傳來不適感,他才率先反應過來。
嬴政收回手,調整了一下姿勢,朝張麒麟伸出手。
在沉睡的這段時間,張麒麟沒有時間概念,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并沒有睡太久的酸痛等不適感。
不僅沒有不適感,他還覺得很舒服,在他沉睡的時候,他仿佛躺在由數千噸才被太陽曬得軟綿綿的棉花中,由內到外,都很舒服。
突然被點了一下額心,他是煩躁的,一睜開眼,看到嬴政那張熟悉的臉,卻又瞬間平靜了。
和嬴政四目相對,心中產生了更玄妙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沉睡,太久沒交流的緣故,張麒麟想。
突然,嬴政起身讓開,他被上方明亮的夜明珠晃得睜不開眼,十分不適應。
還不等他適應,嬴政再一次用身軀替他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
看著嬴政朝他伸出的大手,他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卻下意識抬起握了上去。
嬴政拉著張麒麟的手,讓他坐起來。
見張麒麟坐起來后,還傻愣愣看著他,嬴政收回手,在張麒麟面前晃了晃,好笑道:“你這是身體醒了,魂還沒醒?”
聽著嬴政熟悉的聲音,張麒麟終于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停頓了一秒,他又補充了一句,“都醒了。”
他乖巧回答的模樣讓嬴政看著十分愉悅輕松,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雖然他還記得張麒麟被摸頭會覺得羞恥,但是張麒麟的確可愛,他有些克制不住。
也不想像從前一樣克制,反正他和張麒麟的命運已經被綁定到一起了。
嬴政揉了揉他的頭,見他沒有什么反應,連忙俯身打開張麒麟那邊的暗格,拿出黑金古刀遞給他,并轉移話題,“拿好你的黑金古刀,我們該出去了。”
聞言,張麒麟立刻接過黑金古刀,當即就要站起來。
張麒麟還以為又發生了什么大事,急切問,“是發生什么事嗎?”
嬴政一愣,納悶自己哪一句話讓張麒麟誤會了?
不過,張麒麟怎么這么可愛,仿佛他一聲令下,就要提著刀上去砍惹他的人。
再一次沒忍住,嬴政又揉了揉他的頭。
“沒發生什么事,安心。”
張麒麟睜大眼睛看著嬴政,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那你說什么‘該出去了’?
張麒麟還是吃了不愛說話的虧。
嬴政見他不說話,又揉了一把張麒麟的頭,這才若無其事收回手,笑著說:“朕的意思是,朕已經將006它們接給朕的神力完全吸收,能夠分出神魂與你一起去探險還債了。”
張麒麟卻沒有太開心,他問:“你這具身體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損傷?真的能恢復嗎?”
嬴政的笑意僵硬在臉上。
他看著張麒麟,沉默了。張麒麟也看著他,神情堅定,似乎得不到答案,絕不讓步。
良久,嬴政敗下陣來。
他看著張麒麟說:“腐爛了大半,內臟損毀尤其嚴重。”
張麒麟說不出話來,他就知道,嬴政看起來越云淡風輕,承受的苦難折磨越難以用言語描述。
嬴政又說:“去系統的總部時,朕用它們的醫療器械做了一個檢查,朕之前的預判有誤,就算它們不來打擾朕,兩百年后,朕的身體也不可能完全恢復。”
“現在,就更不能了。”
說完,嬴政又沉默了,張麒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還是嬴政先將負面的情緒拋開。
他伸手握著張麒麟的肩膀,笑道:“你看朕如今的狀況,要是不說,誰敢相信朕的五臟破損嚴重。神力賦予朕的能量極大,放心,一定能恢復。”
“只是需要些時間而已。”
他拍了拍張麒麟的肩膀,笑著又說:“現在也挺好。朕不但可以與你去往各地探險,盡早集齊二十萬神力,還能讓這具身體留在這里繼續吸收神力,自我修復……”
張麒麟打斷他,“要是它們不死心怎么辦?”
嬴政語塞,有些想將他的后手全部托盤而出。
他知道張麒麟指的是系統它們,它們的確陰魂不散,但是也不足為懼,特別是他和系統們面對面會談過之后。
“張麒麟。”嬴政鄭重喊著張麒麟的名字,在他仰頭看向自己時,看著他說,“朕是世間第一個帝王,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朕著過一次道,更是和系統打了一千多年的交道。”
嬴政又說:“你不用為朕擔心,也不要問朕太多。你說過,聽朕的。”
張麒麟一頓,反應過來,很快點頭,“我知道了。”
嬴政這話,無異于赤裸裸的告訴他:盡管朕拿你當摯友,但是現下,朕無法完全信任你,你只需要知道,系統有系統的手段,朕有朕的對策。
理解是一回事,失落也是同樣不可避免的。
經歷了這么多走到今天,他真的很信任嬴政,對嬴政沒有一丁點的戒備。
他始終記得初見時,嬴政不要命的闖進來,又護著他逃離;
還記得第一次進入皇陵外圍時,嬴政舍命救他,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讓他躺在身上休息;
更記得每次迫不得已割手放血后,嬴政總會為他處理手上的傷口,哪怕只是細微的一道小劃痕。
還有嬴政無數次的細微照顧,以及嬴政多次給他的紅棗和無骨雞爪。
雖然他在鳳凰一族的時候,從狗系統口中得知,救他不是嬴政本意,甚至,當時操縱那具身體的是狗系統。
嬴政將張麒麟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有些不忍,卻也只能忽視。
他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能再醒來,他無比珍惜,也越發不容出差錯。
他真的很喜歡張麒麟,也更怕張麒麟背叛他。
如此,他就只有將張麒麟可能背叛他的一切可能從源頭出扼殺。
兩人沉默了許久,張麒麟仰起頭看著他說,“先出去吧。”
說完,就面對他低下頭,自覺避開視線。
嬴政無奈嘆了口氣,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沒辦法,只有集齊二十萬神力后,才可能有轉機。
雖然這么想,但是面對張麒麟,幾番掙扎下,他還是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主動解釋說:“張麒麟,朕現在最意的便是你。但是經歷種種,走到今天,朕的確沒辦法完全信任任何一個人。”
“只有手里有一些只有朕才知道的后路,朕才能安心一些,也才能活得稍微舒心一點。”
聽到這番話,張麒麟一愣。他猛地抬起頭,驚奇看著嬴政,而后臉上的驚奇轉換成一個淡淡的笑容。
“嗯。”張麒麟重重點頭。他知道了,他會用行動告訴嬴政,他同樣在意嬴政,同樣將嬴政放在首位。
看著張麒麟臉上的笑容,嬴政也笑了,他揉了揉張麒麟的腦袋,“若是不出意外,我們以后都不會分開,或許有一天,朕會將朕的一切都告訴你。”
張麒麟看著嬴政,十分肯定說:“會有那一天。”
嬴政笑著繼續揉張麒麟的腦袋,“朕很期待。”
兩人看著彼此笑著,美好的氛圍沒堅持多久,張麒麟突然吃痛,發出‘嘶’的一聲。
是嬴政,他揉著揉著,覺得腦袋揉著不過癮了,手居然往下移,像捏狗系統的胖臉一樣,捏了一把張麒麟的臉。
張麒麟一驚,連忙后退兩步,下意識離嬴政遠遠的。
他捂著被嬴政捏了一下、有些泛紅的右臉,幽怨看著嬴政。
嬴政有些心虛,不過,真的好捏,軟軟滑滑的。
“咳。”嬴政干咳了一聲,手指朝頭部下方的位置一彈,那一小團空氣如同子彈一般,撞了上去,機關觸動,棺槨蓋打開,黑玉樓梯也依次彈出來。
“走吧,時間不早了。”嬴政心虛說著,先一步踩著黑玉臺階快步出去。
張麒麟揉了揉有些發燙的臉,把半邊臉都揉得泛紅發燙了,才放下手,小跑著出去。
外面,在聽到棺槨蓋打開傳來的動靜的時候,原本還跟死狗一樣,仰躺在水面上的狗系統瞬間有了精神,猛地翻身,游出水面,往小登仙臺臺階上跑。
它才跑了四五步,嬴政便出來了。
“宿主!宿主!”
它一聲接一聲,飽含思念之情,就跟被趕走、又回來的孫悟空喊師父一樣。
只可惜,嬴政不是唐僧,不會像唐僧喊‘悟空’一樣,深情的喊它一聲‘狗系統~’。
“閉嘴。”嬴政冷聲呵斥。
狗系統停下腳步,站在臺階下可憐巴巴仰頭看著嬴政,還吸了吸鼻子,看起來好不可憐。
后一步出來的張麒麟看到這一幕,都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發生什么了,狗系統委屈什么?
見張麒麟跟上來了,嬴政大步走下臺階,同時對狗系統說,“把朕的另一具身體拿出來。”
“哦。”狗系統又吸了吸鼻子,但還是聽話的,將裝在透明的營養艙里沉睡的另一具身體拿了出來。
嬴政看了一眼那身體,然后就轉頭看向張麒麟。
“現在出去?”
張麒麟一愣,狗系統反應倒是快,它體貼說:“宿主,現在是2063年2月27日的凌晨五點,當初為了直播修建的臨時廣場修成了全球探險秦始皇陵紀念廣場,偶爾也有人來這邊紀念我們,網約車可以直接過來的。”
它討好又問:“宿主,要我現在就叫網約車嗎?”
嬴政看都沒看它一眼,看著張麒麟問:“要現在出去嗎?”他又說,“朕要去登仙臺拿把劍,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張麒麟沒有絲毫猶豫的搖頭。
“好。”嬴政轉身,走到營養艙前,正要用他這具身體的指紋打開指紋鎖,取出身體,張麒麟突然說,“匕首。”
“嗯?”嬴政轉頭看著他,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狗系統反應倒是快,“宿主,匕首,你送給張麒麟的匕首。”
它說,“我們才真正進入地宮的時候,就遇到了鬼曼童,一把匕首被鬼曼童折了,一把殺了那個有一對大胸的男人。”
“蒙恬說你那邊情況緊急,張麒麟擔心得不行,也沒來得及拔,就跑過去找你了。”
聽著狗系統這話,張麒麟總覺得怪怪的。
嬴政也覺得怪怪的,同時,他又有些暗爽。原來,張麒麟這么擔心他啊!
嬴政看向張麒麟,向張麒麟求證。
“嗯。”
見嬴政看著自己,張麒麟也只得點頭,對狗系統的話表示贊同。
嬴政爽了,還不等他表達一下對張麒麟的贊許,張麒麟又說:“用著順手,你能找回來嗎?”
嬴政一頓,“呃……朕還你兩把新的。”
他還真找不回來了。
當時他神魂一出來,就看到地宮被弄得亂七八糟,他氣得不輕,直接招來地宮里的蝙蝠,把不屬于地宮的一切,連個彈殼都沒留下,全部扔了出去。
他只吩咐那群蝙蝠扔得要多遠有多遠,也沒有確定的目的地,那群蝙蝠好不容易可以出去透透風,誰知道跑了多遠。
聽嬴政這么說,張麒麟也是一愣,但也沒有多說,只點頭表示同意。
他想起匕首,并不是多需要,只是因為是嬴政送的,雖然那匕首用著的確順手,但是也沒有喜歡到不能割舍。
見張麒麟同意了,嬴政也不再浪費時間,他打開營養艙,直接讓兩魂六魄進入其中。
瞬間,躺在營養艙里的嬴政睜開眼睛,他和嬴政原本的身體對視上,下一秒,嬴政原本的身體如同接受到指令一般,主動往回走。
張麒麟看著嬴政,欲言又止。
狗系統卻是直接問道:“宿主,我們怎么上去啊,不用進入棺槨里嗎?”
嬴政適應了一下在營養艙里躺了差不多六年的身體,得虧這是系統制造出來營養艙,不然不經過復建,嬴政估計都站不起來。
他活動著胳膊,低頭睨了狗系統一眼,“朕的棺槨,豈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能進入的。”
他又看向張麒麟,溫和很多,“這次沒那么急,朕會將速度調慢一些,我們待在外槨前面的縫隙中就可以了。”
張麒麟點頭。
“宿主!”狗系統可憐巴巴喊著,它本想抗議,但是。
“嗯?”嬴政不耐煩應著,低頭用核善的眼神掃了它一眼。
狗系統瞬間就不委屈了。
他們睡了好久,它都忘了兩人是那個關系。狗系統心里一陣后怕。
好險,這個寵可爭不得。
“沒事,沒事。”狗系統連連搖頭。
嬴政懶得看它,靜心等著。
等他原本的身體進入棺槨中躺好,他才打開小登仙臺底下的機關,讓原本卡在小登仙臺中的棺槨升到小登仙臺之上。
他上前,在前方摸索到機關,按了一下,一道門緩緩升起,里面有不小的空間,勉強夠他和張麒麟站立其中。
他朝張麒麟揮手,示意他過來,他們該出發繼續他們的探險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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