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當然,這群官兵老爺雖然心有觸動,但是面上依然是不屑一顧,做出無所謂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他們有些觸動,對游吹云的映像大大改觀,他們一直以為那個小屁孩就是頂了個吟嘯宗少宗的廢物……但是親眼所見,這個小屁孩不,是這個少年竟然能扛著千斤原木,咬著牙圍著寸金峰跑上這么一圈。
試問這三百衛隊里誰能做到,可能就兩個統領可以輕松做到吧。
可是兩個統領都是成年人了,進步的空間不大,而這個游吹云可才十幾歲的年紀啊。
所以這群官兵以后遇到游吹云,也決計不會在做出丟白眼這種傻事,看著是笑瞇瞇脾氣挺好一少年。
萬一遇到他脾氣沖的時候,這小子連千斤原木都拿得亂飛,那逮著人腿四處揮兩下這命不就沒了么。
這往天上一扔,尸體就沒了影兒不就毀尸滅跡了么……
人素來是敬畏強者的,這個游吹云無形間從一個廢物變成了可與統領比肩的高手,在眾官兵心里還是有了分量。
一時間也不會有人提他們被賜給游吹云做衛隊是恥辱了,最多埋怨到了鄉下委屈了自己。
話說游吹云扛著原木圍著寸金峰磕磕絆絆的跑了一圈半多了,他已經感覺到身體已經超越了極限,開始變得麻木起來。
沒有多少步,他已經看到了跑了一百圈的丑牛的身影,兩根參天原木被他立在身邊,他抄著手站在階梯起點處等待著游吹云。
可是游吹云幾乎已經動不了……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肌肉不受控制,與其說是走了一步,不如說是挪了一步。
不知還要多久,他才能挨到終點。
“放棄吧,你今天已經做得夠多了……你超越了自己的極限,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午馬踏著飛劍,出現在他身邊,卻也不看他。
游吹云也不去看午馬,他的眼睛中只映著丑牛的身影,和那兩根參天原木。
“不……不夠……”
游吹云的嘴唇有些發白。
“我不懂你如此拼命的理由。”
午馬輕輕的坐在自己的劍上,一條腿搭在地上晃晃悠悠。
撲通……
游吹云再一次摔倒。
他雙手陷在泥土里。
“我是你就做一個凡人,這樣可叫做明哲保身,你知道你一旦修煉,會面臨什么嗎?而是隨著你修為越高,你面對的東西就越恐怖。”
午馬像是自討沒趣一般在旁邊喋喋不休。
“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你的弟弟?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愚蠢的選擇……我打聽過你的事情了最近……你難道不知道你當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讀書做個先生么……
我問你,你們吟嘯宗的人一直都這么軸么?”
游吹云從土里抬起頭,終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屈的意志。
“我……是……吟嘯宗……少宗!”
午馬聞此言默然。
“我不倒……吟嘯宗……不倒!”
游吹云再次爬起,他的身體似乎充滿了力氣,好似精氣神又回來了。
這個少年,再度扛起原木,再度用他弱小的肩膀舉起千斤之重。
午馬還在原地沉默,他那條晃悠的腿也不再動。
直到游吹云艱難的走出三步之后,午馬垂著頭說道:“我是北境人,我小時候就生活在臨靠吟嘯宗的城鎮,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座小城叫做牧北。
我家里是富農,爹娘能供養得起我讀書……可是有一天,吟嘯宗里來了幾個自稱白衣仙人的暴徒,將我爹娘打死,不,只是揮了揮衣袖,就如同捏死螞蟻一樣的殺死了我的爹娘,強行收了我家里的田地。
后來牧北全城外所有的田地都歸屬了吟嘯宗,這些田地被用來種一種草藥,一種吃了能讓人上癮,但對身體傷害極大的草藥——能讓吸食者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染上了,被吟嘯宗的仙人強行灌入……每日飄飄欲仙之后便是生不如死……如此生活十年……那時我已經在死亡的邊緣。
我死前發過誓,此仇來世必報。是師父把我從死亡的泥潭里拉了回來。
我孜孜不倦的學習師父教下來的劍術,我一直想著要和那些所謂的吟嘯宗的仙人比試比試……賭注便是這條命。
可后來令我失望的是——吟嘯宗就這么破滅了?還沒有等我殺上門去,就玩結束了。他們死前一定沒有受折磨……我這樣想。
我想……真是便宜他們了。”
午馬說完此話,眼中已經透著一股奇異的光,似乎是來自于以前的盛極了的殺意,穿越了時間的湮沒,重新籠罩了儒雅的他。
他這是氣機如龍,全然不見了文士模樣,他就像一把將要出鞘的劍,而且動輒便要殺人。
“我讀過書,我知道仇恨只能帶來仇恨……我的本意是將那些人罪魁禍首殺死便是……吟嘯宗總歸是魚龍混雜,壞人也有好人也有。
可是殺人歸殺人……這筆賬我一定要記在吟嘯宗頭上。不能妨礙我憎恨吟嘯宗——憎恨他們每一個人,其中也包括你。”
午馬說道仰天說道:“吟嘯宗已經滅了,我不希望它還有火苗不滅,不息。
當時我為何同意師弟與你比劍,就是怕忍不住會殺了你。”
游吹云走到第四步,他放下了原木,他也看向天空,此刻,太陽早已升起,陽光普照著大地,給山野鍍上一層金箔。
“我們……我們總是會被泥潭束縛手腳,可我們……永遠有一顆出淤泥而不染的心。前輩的恨我無法抹去,那顆太陽已經隕滅,我不過是吸收過它光輝的夜明珠。
我的光亮不能照亮夜晚,但我希望我能成為黑夜里人們的明燈。
前輩要毀滅我,我反抗不了,前輩要我這顆珠子點亮別的光芒,我也做不到。
我只能做到的是一個誠摯的道歉……前輩,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律法拿來做什么?如果律法有用,我等也不必以武犯禁。”
午馬搖頭道:“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游吹云手扶著原木。
“若我死能平息前輩的怒火,那便請前輩動手。但如果前輩能饒我一條性命,天道輪回,前輩定有回報。”
“我不要什么回報……我也早就想好,不會要你的性命。”
午馬淡淡說道:“我只要你一個承諾。”
“前輩請講。”
“不要濫殺無辜,即使你站到一個眾生為螻蟻的位置。”
“前輩——未免太看得起我。”
“不,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看好你。”
午馬搖頭道。
“前輩,我們才結識兩日而已。”
“我看人很準的,這是我的天賦,不然你現在已經死了。”
“……多謝前輩。”
“去吧,丑牛已經不耐煩了。”
游吹云點點頭,重新扛起原木。
然后屁股給人猛踢了一腳,這一腳驚天動地,游吹云只覺得腰斷成了兩截。
然后整個人嗖的一聲往前面飛去,摔在了丑牛的面前。
趴在那里似乎暈過去了。
午馬收回自己的踢出去的腳。
他滿意的說:“兩清。”
這位文士模樣的劍客心境大好,趁機乘劍上青云。
他穿過朦朧的云層,來到太陽身邊,感受著普照大地的溫暖。
他的臉龐是兩行清淚。
“原諒我……原諒我……我放下了……我認為我放下了。”
午馬在天地之間的初陽正中,如同新生。
千里之外。
劍林。
劍閣。
劍圣。
他背后的十二柄本命飛劍突然有一柄在顫抖,然后是瘋狂的嗡鳴。
劍圣轉過身去,看到那把刻有午馬名字的飛劍正在掙扎,正在恐懼。
他雖老,但依舊清亮如水的目中露出驚訝和釋然……
“想不到張老頭說的是真的。午馬倒真的解開了心結……只是不曉得那個吟嘯宗的小子死沒死。”
他嘆了一聲。
“化神……是會引動天劫的,午馬,這一關只有你自己去過,是涅槃重生,還是墮入輪回。全靠你自己了。”
這位劍圣走到窗前,他身后的本命飛劍漸漸平息下來。
十二劍子,除了已經犧牲的幾位,不論身處何地,冥冥中都有感應,這種感應來自十二人聚在一起的本命飛劍。
游吹云跌倒在丑牛的身旁,原木砸在他腳下,但他卻仿若無知一般,癡呆的望向天空。
“師兄他化神了……他……他即將渡劫。”
即使是快要昏死過去的游吹云聽到此言渾身一顫……
他努力的仰面看向天空。
卻捕捉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以他的層次還是以肉眼看不到午馬在高空的身影。
但是他能感覺到整個寸金峰上顫顫巍巍的氣息,那是萬物在反應,在表達他們的感情。
化神的渡劫,可能帶來毀滅,也有可能帶來無法形容的靈氣,令大地都能復蘇。
南天門幾道非常強的氣息傳出,他們以自己高深的方式來交流。
“有人渡劫……化神。”
“我不記得我南天門中有這樣臨近突破的弟子……護法的是誰。”
執法堂之中,李子玉正在調教白七彩,她自然是眾多高人中的其中之一。
這時,她在白七彩的目光下,發出一道神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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