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297回
  永昌三年正月半,東平巷那位仍在沉睡中。醫正們抹著額頭的冷汗解釋:毒已解,五臟六腑也在恢復當中,不定哪天就醒了!

  皇帝沒生氣,命密切關注她的病情便讓他們走了。

  前陣子的亂象已有眉目,幕后的真兇讓他渾身乏力,無暇追責。他知道行刺北月氏的是自己人,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她!

  “……國公府三子遇刺是我派人干的,可我真的沒動宋府、六妹妹一根汗毛,那不是我干的!東平巷的密函是我讓人偽造的,可五皇弟不是我殺的,他是我親弟弟!”

  宛城長公主跪在皇帝跟前哭訴道。

  一直以來,她計劃周詳從不出錯。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人竟擅自截殺宋皓的近隨燕統領。燕統領奉宋皓之命率二十暗衛回京保護家人,結果死在途中。

  全死了,被毒死的,用北月禮中過的那種毒。燕統領等人的運氣不他好,在晉西的日子太短。且在京城養叼了胃口,不屑吃邊境的野菜。

  更要命的是,那些殺手回京向她的屬下復命。而屬下回府里稟報她時,被夏太后收買的一名侍婢聽到了。

  聽完下屬的回報,她正吃驚,摸不著頭腦之際,那位從小追隨她的下屬被夏太后派人抓了。

  押回去一審,竟被審出一些陳年舊案來,由不得她否認。

  “章含也不是我殺的,我雖一直想殺他……是,上回是我派的人,可這回我一心想置北月于死地……”說著說著,她駭然發現竟無法自圓其說。

  元昭難得病倒,她興奮得即刻著手布局,根本不打算給對方留有一線生機。因此無暇顧及旁人,章含是該死!可她真的忽略了,不知誰出手幫了她一把。

  她是想殺章含,但不是她干的事,她絕不承認!

  “欲置北月于死地,多次為北月說情的章含便非死不可。”永昌帝冷冷地替她圓了,“刺殺宋府和樂安,讓宋皓記恨阿昭,派人回京保護家人的同時還能對付阿昭或北月禮,讓他們腹背受敵……

  如此計謀,非一般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所能支持。皇姊真是好大的魄力,智謀遠勝逆黨平川王,更有只手遮天之能,讓朕嘆為觀止。”

  宛城長公主猛搖頭,竭力否認,“不是我,真不是我!”

  可她的否認軟弱無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何取信于人?

  永昌帝被氣得心肝劇跳,不禁微微捂住心口,闔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緩聲問:

  “你可有同謀?”

  區區一位長公主,有如此大的能量布下這么多的局,必有同謀。否則,她一閨閣女子如何取信于人,雇請那么多高手為她效力?

  先是北月禮,后有宋皓的燕統領,他們可都是武楚朝年青一代的翹楚。

  宛城長公主先是一愣,旋即眼前一亮,忙不迭道:

  “對,趙太傅!一定是他!是他指使我的人去暗殺宋府和樂安!對,一定是他,他對北月氏向來忌憚甚深,得知我要對付太和便擅作主張……肯定是他!”

  當年商量好的,推北月氏的兒郎們出來當官,再伺機尋他們的錯處。比如七郎少司農,農桑治得好不好得看老天爺的臉色,最容易出事。

  由于大司農被陛下警告過,趙太傅明明勸過她莫要著急,以免打草驚蛇。

  她聽了,可他倒好,不知使了什么詭計讓她的近隨去偷襲宋家人。他明一套暗一套害她落到如此地步,那便休怪她翻臉無情了。

  聽了她的話,永昌帝一臉的“果然是他”的表情,淡然問:

  “你是何時與他扯上關系的?他為何要找你?還是你找的他?”

  他的問話,讓宛城長公主安靜下來,閉眸不語。

  “怎么不說話?你們到底還有何事瞞著朕?!”最后一句的語氣陡然高亢,憤怒的永昌帝眸里掠過一抹厲色。

  宛城長公主被嚇了一跳,緊閉雙目渾身顫了一下。再次睜開時,深呼吸一下抬起頭,神色平靜堅毅:

  “陛下,您可以放過國公府,但必須殺了元昭。因為我,鳳武的長公主,殺了她六哥!您要么殺了我,要么殺了元昭。鳳氏與北月氏,注定水火不相容……”

  趙太傅那死老頭,被攆出京城后猶不安分,千方百計要尋出足夠讓北月氏萬劫不復的證據。而當年那場針對五皇子、六皇子的刺殺,便是他挖掘的重點。

  當年,先帝查到的消息是安樂侯有外室子在外邊興風作浪。

  而趙太傅始終認為,那是定遠侯所為,嫁禍給安樂侯的外室子。如此,便能讓皇室與安樂侯龍爭虎斗,兩敗俱傷。

  可他萬萬沒想到,無意間發現刺殺定遠侯那位六郎的幕后主使,竟是她這位長公主。

  他以抹除最后一點證據為條件,與她結盟。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宛城長公主輕笑道,“如果元昭知道是我殺了她六哥,而陛下您顧慮姊弟之情,饒我不死,她還會不會忠心于您,忠心于鳳武?”

  元昭必須死!

  正如當年,她認為定遠侯必須死,不惜利用姑母的思兒心切,將北月六郎叔達騙出東州學宮。

  果然,喪子之痛讓定遠侯大病一場,實力大減,最終死在晉西的邊境……

  “東州學宮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宛城長公主冷笑道,“說什么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卻將那六郎的住所圍得水泄不通……”

  害自己不得不借姑母的手,殺了她的親兒子。

  “此事一旦傳出,陛下,臣丟臉丟了性命不打緊,可您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我鳳氏皇室?”宛城笑意斂起,神色清冷,“您讓元昭和國公府的北月禮如何再信服于您?”

  所以,皇帝不能處置她。就算處置樂安那樣,只能悄悄地罰了。

  望著一臉得償所愿不知悔改的大皇姊,永昌帝的腦海一片空白。這回,他不僅心肝狂跳,甚至胸口隱隱作痛,呼吸困難。

  不錯,她是鳳武的長公主,刺殺朝中重臣是她個人所為,可她的身份代表了皇室。章含之死,讓他引薦為客卿的兩位文士義憤填膺,等待朝廷查出真兇。

  還整天嚷嚷務必將兇手繩之以法,嚴懲不怠。

  撇開親情不談,就她鳳武長公主的身份,若將她所犯之罪公之于眾,即使嚴懲也無濟于事。

  為一己之私暗殺功臣,借親姑母之手暗殺親表弟,足以朝臣寒心,讓鳳武皇室的名聲一敗涂地。

  “來人,傳林司正……”永昌帝撫著額,頭痛萬分。

  鳳武長公主不能處置,那只能處置趙太傅了。先帝讓他遠離朝堂是為了保全他,他偏不知死活硬要回頭摻上一腳。

  落到這般田地,那是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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