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498回
  西境靈山,峰巒起伏,入冬后已是漫天雪蓋。一座雄偉的宮殿矗立于風雪之中,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守衛,可謂清靜到極至。

  這讓元昭想起自己選擇的大荒山神稷宮,同樣是古早廢墟,同樣靈脈枯竭。甚至比西境靈山枯得更厲害,畢竟那里是整個靈丘洲的枯竭之源,救不活的。

  以前天詔國國主不是沒試過,岳天大帝的地盤,天下大能哪個不想搶占?

  如今扔那兒都沒人要,其環境的惡劣程度可想而知。當然,論古早,神稷宮終究比靈岳宮年輕幾千歲。這一點,從靈岳宮的內部構造可見一斑。

  她在天詔國時,一縷靈識曾經到神稷宮逛了一圈。

  雖說也有三千多年了,內部的構造仍保留完整,看得出它曾經顯赫一時的富麗堂皇氣派。而靈岳宮則完全看不出它原有的面貌,就一座光禿禿的白石宮殿。

  從進門到前殿,入目皆是尋常的帷帳和石燈,沒有任何金玉、或天材地寶的裝飾,完全看不出它有過金碧輝煌的往昔。

  “圣君,”踏入靈岳宮的范圍,進入護宮結界,元昭發現除了靈氣較為濃郁些,再無特色,忍不住吧唧幾句,“你是真窮,還是對生活品質沒有任何追求?”

  靈芥里的林舒聽得暗點頭,可不是,白瞎了他這豪闊的宮殿。上蒼要是肯賜她這么一座宮殿,就算沒錢布置,也要把它裝扮得古雅清靜,富有山間野趣。

  “身外之物,何須勞神?”圣君不以為意道。

  他初入住時,連帷帳和石燈都沒有。全是后來入山拜訪他,并甘愿留下修行的門人自己布置的。整座宮殿找不到半件值錢的玩意兒,入目皆是粗布粗石。

  哦,地板或許值些錢。

  元昭低頭一瞧,地板質地堅硬,敲之有金屬般鏗然之聲,在世俗界有金磚之稱。她對修真界的古早歷史還不算很了解,看不出其材質是否和世俗界一樣。

  “清心寡欲得其輕,隨遇而安得其樂,你是真圣。”她由衷道,“這份道行,我不如你之萬一。”

  雖然沒較量過,不過她與他的修為估摸著不相上下。

  但論修道的覺悟,她不如他。

  或許,這是她一步登天的弊端,缺乏各種豁然開朗的頓悟。譬如眼下,她對自己的衣食住行還是有要求的。不然,也不會事先知青鶴她們提前回去布置。

  “各有所長罷。”圣君不置可否。

  他不認為清心寡欲值得稱道,更不認為這是自身的優點。同樣,他也不認為旁人的欲.望和追求是缺點。大道萬千,每條路和每個人眼里的風景不一樣。

  只要不傷及無辜,不分高低貴賤或者優劣,適合自己的便是最好的。

  唔,圣人的無欲無求、高風亮節值得世人稱頌,但恕她無法感同身受。略過這個話題,元昭瞥一眼沿途一張張神情愕然的面孔,這些都是靈岳宮的門人。

  人修居多,但鬼修、妖修也不少,不同的族群居然相處和睦,到處洋溢著一派祥和的氣氛。

  只是,他們眼下的表情稍微令她不快。

  一個個見鬼似地瞪著她,似乎自家圣君背著個不祥物。尤其是圣君的四名親隨,無不一臉驚駭忿忿然地瞪著她,似乎在指責她強迫他們的圣君受此屈辱。

  這種感覺讓元昭心里很不爽,無論人修、鬼修或者妖修,豈能不知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債?

  要不是圣君非要救他弟弟,她犯得著跟圣人較勁兒?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他們一副圣君受辱的態度瞪她,索性就把這罪名坐實了吧!

  想罷,原本安分趴在圣君背上的小元昭掙扎著爬起,準備坐到圣君的脖子上,好讓他的這些門人直接把眼珠子瞪出來。

  可憐的圣君不知她的用意,以為她要下來便松了手。就在元昭揪他衣領欲往上爬時,忽而眼角余光瞥見中殿里走出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不禁動作微頓。

  當她定眼看清楚時,霎時眼睛亮了起來。在對方愕然的目光注視下松了手,躍落地面,欣喜喚道:

  “廣嵐真君?!”

  不錯,從中殿出來的人正是多年未見的廣嵐真君。他風采依舊,只是黑發霜白,且修為不太穩當,似乎剛剛大傷初愈……

  “神君?”在靈岳宮看見她,廣嵐真君亦是驚喜莫名,暫且拋開方才的一幕不提,燦然笑問,“神君別來無恙?”

  “莫要神君神君的,”小元昭擰著眉,露出嫌棄的小表情,“我渡劫失敗,當不起神君二字,聽你們喚著總覺得諷刺。咱又不是外人,你直呼我阿姁就好。”

  嗐,廣嵐真君啞然失笑,“稱呼而已,無需介懷。”

  她乃半神之軀,渡劫成敗都當得起神君二字。只是在場的人太多,這些話不便明說。但既然她介意,依她便是。

  只是……

  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廣嵐真君抬眸瞅瞅站立一旁淡然微笑的男子,疑惑道:

  “你倆為何會一起回來?”

  關鍵是,方才這小阿姁似乎對圣君頗不滿,莫非兩人在他閉關期間有過什么沖突結了怨?

  “我與圣人能結什么怨?”元昭脆聲道,“我不過是想看看,圣人到底有多能忍而已,值得真君在〈人物志〉里那樣的夸贊他。”

  什么弟債兄還,那都是借口,讓他背她純粹是沖著圣君的名號而來。

  在廣嵐真君面前,她是不會說謊的。

  她的坦承,讓一旁的圣君滿眼詫異地望向她,然后得到一記不甚真誠的抱歉眼神,甚是敷衍。不禁同樣啞然一笑,抬眸看著廣嵐真君道:

  “見你大好,我就放心了。你出來得正是時候,元君最近奔波不斷,損耗不少修為,正好進靈窟療傷靜養。”

  “哦?”廣嵐真君一聽,神色關注地打量元昭,“你受傷了?”

  他居然完全看不出來,果然,修為始終沒能恢復如初。

  “沒有,只是有點累。”元昭搖頭道,“倒是真君你為何受傷?誰傷的你?你的頭發還能恢復不?”

  “哦,我沒事,”得知她并非受傷,廣嵐真君略略放心,笑言,“之前在西嶺秘境遇到一位仇家,應我那千年劫而已,無妨。”

  至于頭發,黑白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聽著二人的對話,圣君的眼底掠過一絲不解,但見廣嵐真君神色不變,他也不好當場詢問。趁二人敘舊,他轉身吩咐宮中的管事,為元昭準備一間寢殿。

  同時安排元昭今晚入靈窟養傷,那是宮中靈氣極純極盛之眼。廣嵐真君之前傷重,在里邊養了幾天才性命無礙。閉關幾年是為了療傷,把修為練回來而已。

  “何需入靈窟那么麻煩?隨便找一塊清靜地兒坐幾天就好。”元昭拒了圣君的好意。

  人情不能亂欠,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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