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845回
  進來之前望而生畏,進來之后樂而忘返。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元昭獨自把整個圣德殿里里外外逛了一遍。

  來都來了,此時不逛更待何時?

  今天若能平安踏出此門,下次她未必還敢進來。而真君不愧是親師兄,自始至終沒派人催她。等她逛到一處僻靜的華庭時,發現他已經換了一身錦白常服。

  她驚訝不已,原來他也愛穿白衣?林舒不是說他素喜青綠藍玄嗎?

  換上一襲錦白的他遠遠望去,整個人仿佛在散發光芒。名副其實的燦若朗月,豐姿雋爽,湛然若神。哦對,他是神,是磨刀霍霍準備舉起法則之刃的神。

  遠遠站在九轉十八彎的廊道另一端的某人壯了壯膽氣,暗忖:罷了,都走到這兒了,橫豎一刀速戰速決。

  穩了穩心神,肅容理衣,爾后雙手端在身前,儀態萬千地沿著廊道不緊不慢地來到那處林苑華庭間。緩步至獨對棋盤研思棋步的圣德真君前,微微屈膝:

  「師兄。」

  「無事真君,有事師兄,言辭反復令人疑心你兩面三刀,表里不一。」圣德真君頭也不抬,淡然道,「以后人前人后喚我師兄,不必裝腔作勢。」

  「我在師兄面前才這樣,別人沒機會見識我兩面三刀的本事。」既然被他看穿了,元昭一撩裙擺直接在他面前的圓凳坐下,「況且,我那不是裝腔作勢……」

  人前喚他真君是她低調,不愿外人無端高看她或在言語間掩掩藏藏有所保留。人后喚他師兄是表示親近,萬一她哪天犯錯還望師兄原諒則個,從輕發落。

  「師兄,我知道今天沖動了些。可那是個念頭,尚未實踐不算罪吧?」元昭主動認錯,誠心誠意地,「還望師兄手下留情,讓我回浴桑島面壁思過成不?」

  以她的罪行,應該不至于跟琉光上仙一個下場吧?話說到底琉光犯了什么錯?

  算了,她自身難保,哪有閑心理旁人的事?

  「你行事素來謹慎,又情理皆通,今天為何如此按捺不住起心動念?」對她的討好口吻,圣德真君不為所動,態度冷淡,「是覺得滿大殿里唯你獨強了?」

  「我絕無此意!」元昭不假思索道,「正因知曉殿里大神如云,法眼如炬,我才不加掩飾。師兄久在云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不摻雜念,焉知下界眾生心思復雜腌臜不堪?

  那少師便是這種人,他在下界時因一己之私毀我道行就算了……」

  以己度人,她在楚晏遇險時也不顧一切地救他。至于伯都,她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情急之下亂了分寸也在所難免。

  「可他為了自己那點莫須有的綺念,連殺我近衛兩人。此仇不報,我雖極度憋悶但也自知心塵不可縱,需時時拂拭,我還特么的腦殘到司值時救他一命……」

  早知有今日,她就不救了!她悔呀!當年不該不聽師尊和元成真君的提醒,自招煩惱。

  一不小心罵出心里話,被真君敲桌警示。

  「抱歉,一時口快,我往日不提他時是很純潔的。」都是那少師的錯,「他不感恩就算了,竟有臉說我是他萬年之前倒了血霉被他紅顏知己害死的舊情人?!」

  桌面再「叩叩」兩下,正準備暢所欲言的元昭噎了一下。

  唔,先闔眼凝神,平心靜氣一番,爾后睜眸,冷靜理智以及客觀地繼續:

  「那少師在下界名伯都,我到靈丘的時候,他正和一名叫鳳笛的女修你儂我儂情感深厚得很……」

  絮絮叨叨,把靈丘的往事捋了一遍。鳳笛之過,伯都與之雙修數百載不可能一無所知。身為道侶,他或許有過勸阻,讓鳳笛安生了幾百年。

  可他身為靈丘的大能,最后因勸阻不力()

  居然放任自流任她為禍一方,這是大能該做的事?

  「這就算了,他夫妻為情感那點破事禍害蒼生將來總要還的。可他棄了道侶又跑到我跟前說我才應該是他的道侶,為這點事從地面追到天上,我真的是……」

  不得不在內心里,誠摯地問候他天上地下的祖宗十八代一百遍!

  「……忍無可忍!」元昭憋屈道,「師兄啊,我很想知道,像他那樣六根不凈,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凡夫俗子何德何能位列仙班?還對我苦苦糾纏壞我道心。

  天庭的容忍度這么大,為何容不得我動一次殺念?師兄你這天規對蒼生不公,我要抗訴!」

  「天規由三界運數之變及眾神再三衡量利弊而定,非我一力能造之。」三界的運數亦因蒼生的觀念而產生變化,簡稱大勢所趨,「你要抗訴,便留在我圣德殿熟習規則之力……」

  「不必了。」元昭自知失言,「謝師兄提點,我剛是一時口快并非真心,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言畢,起身離座下跪,舉手至額前施禮認錯:

  「我確實對少師動了殺念,除非他以后不在我面前顯擺情深的嘴臉,否則我很難控制不讓他自取滅亡,但憑師兄責罰。」

  她最想做的,是讓少師被墮魔的鳳笛糾纏至死。可鳳笛一出勢必連累無辜眾生,那就成了自己的罪過。

  說實話,為少師一人導致情緒破防大怒出手犯禁,實在不值得。

  入圣德殿之前,她生怕受罰去不了浴桑島。可現在一通言語發泄之后,又深深覺得自己為這種人起瞋念實在不值當。

  自知心性的修為尚淺,自控力差,唯有接受懲罰才能避免犯錯。

  「你既已自省,」圣德真君的視線終于從棋盤上移開,目光清冷地落在請責的女子身上,慢聲道,「本君便罰你禁足浴桑島三百年,三百年之內打開須彌芥子。

  如若失敗,你便遷到我圣德殿來。由本君親自監督,直到你打開須彌芥子為止。」

  「哈?!」元昭猛然抬頭,叫苦連天,「不成啊!我在天君和眾神面前說了要修煉心性,我阿爹的〈混元訣〉也才練到第二層,我得練功啊!不然阿爹出來考核怎么辦?」

  就他給的那座書冊之山,多給她五百年也懸。

  「強迫不成買賣,強求難以成學,師兄……」須彌芥子的事就隨緣了吧?

  「那就一百年。」圣德真君冷漠瞅她。

  當年把她困于十方鼎時大意了,以為至少能困她個十年八年的,結果兩年就出來了。

  「三百!」當場認慫,跪姿筆挺是她唯一的堅持,「一百太難了,三百我肯定行,就這么定了!謝師兄責罰。」

  圣德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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