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田有希子站在電話機前,眉飛色舞的和電話那一邊說著,“……報紙裏看到了巖橋桑的名字,社團的朋友們也在大聊特聊巖橋桑的事。”

  就算看不到她的臉,隻聽說話的語氣,也知道她正為巖橋慎一驕傲。

  聽著這清脆的聲音,宛如在早晨聽到小鳥的啁啾,叫人心情舒暢。

  兩天的音樂節,岡田有希子和大學的朋友一起去看了演出。作為GENZO的關係戶,岡田有希子當然也拿到了關係者入場券。

  要好的朋友都知道她在巖橋慎一的製作公司打工,從音樂節開始前、再到結束後,“巖橋桑”就時不時成為朋友之間聊天的話題。

  當然,音樂節結束後,兩天的精彩演出,更是朋友們之間交流的話題。

  ……

  巖橋慎一從電話裏,聽著岡田有希子傳達的觀後感,聽著也覺得高興。至於她說的在報紙裏看到了他的名字,倒是沒放在心上。他是總製作人,報紙撰稿時帶上他的名字,也不奇怪。

  岡田有希子說著觀後感,想起來,問他:“巖橋桑有去現場嗎?”

  巖橋慎一和她說,“去看了第二天下午的演出。”

  他話說出來,聽到那頭的岡田有希子“欸”了一聲。巖橋慎一調侃道,“這反應,意味深長的。”

  被識破了的岡田有希子,有點害羞的輕輕笑了起來,說了句,“好久沒有見到明菜桑了。”……還想著跟巖橋桑聯合起來,捉弄一下明菜桑呢。

  巖橋慎一猜著她想什麼,忍俊不禁,“下次,你到錄音室打工的時候。”

  背地裏瞞著女朋友計劃著怎麼捉弄她、並且還要讓她以為在捉弄人的是她自己……岡田有希子心裏繞了這麼一圈,忍不住說了句,“巖橋桑真厲害。”

  在裝蒜這件事上麵,巖橋桑果然是戰勝不了的。

  盡管在心裏悄悄這麼想了,但岡田有希子還是熱情響應了巖橋慎一的提議。果真,在捉弄人這件事上麵,人人都有著相當的、不知何時就冒出來的熱情。

  ……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放下音樂節和合夥捉弄中森明菜的事以後,話題被岡田有希子轉到她的暑假生活上麵。又是和一起畫畫的朋友出去寫生,又是和推理小說研究社團的朋友跑去種子島閉關寫同人誌,安排的有聲有色。

  巖橋慎一聽了,笑道:“這樣的暑假生活有夠精彩的。”

  岡田有希子也覺得玩得盡興。

  作為普通人開始新的生活以後,在她麵前展開的畫卷,越是往前鋪開,越是豐富多彩。她剛要再說什麼,開了個話頭,電話那頭,巖橋慎一先說了句“稍等”。

  不多時,巖橋慎一和她說,自己有公事要處理。

  岡田有希子表示理解,幹勁兒十足的語氣替他加油。掛斷了電話,看看時間,準備化妝出門。傍晚,她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打保齡球。

  下周,她重新恢複去錄音室打工的安排,到時候,一定要跟巖橋桑聯合起來捉弄一下明菜桑……先捉弄明菜桑,再揭曉自己推理的答案。岡田有希子這麼想著,對著鏡子,不禁露出個孩子氣的笑容。

  出了門,從租住的公寓步行到車站。電車搖搖晃晃,岡田有希子百無聊賴,視線落到車廂裏張掛的廣告上麵,盯著花花綠綠、密密麻麻的排版,打發時間——

  結果,目光剛落上去,掃了一眼,立刻定住了。

  “極密交往中!中森明菜與GENZO社長巖橋慎一。”

  加粗了的標題,配以中森明菜和巖橋慎一各自的頭像剪影,顯然是頭版的待遇。

  中森明菜與GENZO社長巖橋慎一。

  岡田有希子對著這張雜誌預告愣神,雖然無論是明菜桑還是巖橋桑,她對這兩個人都再熟悉不過,但這兩個名字被如此印在雜誌標題裏,一瞬之間,讓她感到如此陌生。

  明菜桑和巖橋桑,兩個人被拍到了嗎?

  慢慢回過神來,岡田有希子又不禁在心裏如此想道。電車停了又走,離約定見麵的目的地越來越近。

  岡田有希子想起出門之前,跟巖橋慎一打電話的時候,還在計劃,下次要一起捉弄明菜桑。

  ……早知道這樣,就早點推理破案了。她對著那張雜誌預告上中森明菜和巖橋慎一的頭像剪影,又是煩惱,又是遺憾,糾結了一會兒,不禁笑了。

  從車站出來,到了和朋友約好見麵的喫茶店。朋友園子先到了一步。岡田有希子見了她,和她寒暄,“久等了~園子醬……”

  “佳代醬知道了嘛!”園子神神秘秘、卻又一臉興奮的拉住她。

  岡田有希子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反問:“知道什麼事?”

  “就是那個!文春的預告,佳代醬沒有看到嗎?”礙著是在公共場合,園子努力壓低聲音,但八卦的熱情卻一點都不減。

  “明菜醬也好,那位巖橋桑也好,佳代醬和他們都很熟悉吧?他們兩位在交往的事,佳代醬沒有聽到過什麼風聲,或者知道點什麼嗎?”

  岡田有希子輕輕搖頭,“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園子半信半疑。不過,岡田有希子這麼說了,她也沒有糾結有沒有內幕消息可以八卦,把重點拉回這條大八卦上麵。

  “明菜醬不用說了,我也超~喜歡她的,那麼帥氣、又那麼瀟灑,不僅如此還那麼可愛……巖橋桑嘛,剛去看了他擔任製作人的音樂節,也知道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但即使如此,園子對於中森明菜的交往對象是個相貌端正到有點過時的、神秘兮兮的製作人,還是有點不滿意。雖然這種不滿意,與其說是不滿意中森明菜的交往對象,不如說是巖橋慎一這樣的幕後黑衣人,滿足不了她看熱鬧的熱情。

  “不管怎麼說,也還是很意外,佳代醬不覺得嗎?”園子試圖拉攏她。

  岡田有希子點點頭,“確實……”

  明菜桑和巖橋桑,在裝蒜這方麵都頗有心得。而現在,這個自然而然,若無其事回應著的自己……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岡田有希子應對著園子的八卦熱情,心裏默默想道。

  不過,才隻是一道預告,還沒有看到正文,要八卦更具體的事也不得而知,岡田有希子不知情,園子也打聽不到事先“偷跑”的情報,這份熱情慢慢淡下去。

  兩個女孩子從店裏出來,往保齡球館前去。途中,經過的書報攤,張掛出來的《周刊文春》預告,醒目的“極密交往中!中森明菜與GENZO社長巖橋慎一”,任誰一眼看過去都不會錯過。

  “真期待發行的日子。”

  園子小聲在岡田有希子耳邊說了句。她頗為興奮,等著看這份幾個月來最大牌的八卦。岡田有希子對朋友的好奇心已經免疫,隻是在心裏默默想。

  要給明菜桑打電話嗎?

  還是先給巖橋桑打電話?

  ……

  辦事員的電話打進來,巖橋慎一告訴岡田有希子,自己有公事處理。掛斷了岡田有希子的電話,辦事員轉達了《周刊文春》那邊的發行預告。

  “新聞的預告,今天已經張掛出去了。”辦事員機械地向他匯報。

  巖橋慎一有點意外,“先發完預告,再向這邊告知?”這是壓根不打算跟研音和GENZO商量壓新聞的事。雖說流程不怎麼禮貌,但想到是《周刊文春》,也不是做不出來的事。

  他想到這兒,把心裏的意外收起來,“隻是發行預告,沒有把具體的報道也傳過來嗎?”

  辦事員回答,“並沒有。”頓了頓,“另外,文春那邊,自稱姓‘佐藤’的記者,希望能前來拜訪巖橋桑、或是對您進行電話采訪。”

  巖橋慎一笑了笑,“我有什麼可采訪的?上不了臺麵的黑衣人而已。”

  辦事員低眉順眼,心裏暗暗想,怎麼可能是“上不了臺麵的黑衣人”,明明知名度在普通大眾之間也極高。否則,也不會在跟中森明菜那樣的頂級明星傳緋聞的時候,名字是直接和她放在一起,而不是藏在副標題裏的。

  這樣的標題寫法,分明是把他和中森明菜當作知名度不相上下的名人了。

  要是論地位的話,名製作人、唱片公司社長,更是在那位中森明菜桑之上。

  但巖橋慎一這麼說,擺明是不打算見文春的記者。

  尤其是在不清楚《周刊文春》到底做了什麼報道,也不清楚研音那邊到底是什麼反應的情況下,他更不可能輕舉妄動。

  以《周刊文春》的作風,敢當成頭條來報道、並且還不跟事務所商量壓新聞,肯定是有鐵證在手。但巖橋慎一有點拿不準,他和中森明菜是什麼時候被拍到的。

  那兩個賣照片給研音的狗仔把事情挑開了以後,這陣子他和中森明菜都是公費約會,由研音負責打點行程。唯一一次自由活動,就是星期天的音樂節。

  當時,是被不止一個觀眾認出來。也許,暗地裏被拍到了照片。但星期天拍到照片,星期二就有了頭條新聞預告,這個搶頭條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快到讓巖橋慎一覺得沒有必要的程度。難道這就是桃浦斯達的威力?被拍到了以後,立刻就要頭條安排上,一刻不能等?

  要真是這樣,那真是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當個桃浦斯達背後的男人是什麼感覺。

  巖橋慎一收起思緒,吩咐辦事員,“總之,先和文春發起交涉,請那邊把具體的報道內容傳一份過來。”要怎麼應對,又要怎麼安排,總得先知道到底寫了什麼才行。

  辦事員得了吩咐,答應著,退出去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比原先預想當中的,提早公開了大半個月。已經定了的事,提早一點公開了,倒也不至於叫人亂了方寸。隻是,關於新專輯的宣傳,也許要華納跟研音那邊稍作調整。

  巖橋慎一琢磨著,要跟研音那邊通個電話,交換一下意見。但是,手伸過去,又從聽筒上拿下來,覺得不應該由他來打,而是研音那邊打過來。

  猶豫的這一會兒,電話忽然響了。

  他定定神,拿起聽筒。是渡邊萬由美的電話。

  巖橋慎一心裏有數,主動把話說開,“已經向你進行了告知嗎?”

  他有意用這樣公事公辦的措辭。渡邊萬由美不以為意,還給他一句,“此時此刻,竹田印刷公司那邊,應該也收到相關的告知了。”

  她輕描淡寫,巖橋慎一認輸,告訴她,“我這邊正迷糊呢。”

  “迷糊什麼?”

  巖橋慎一把自己剛才的疑惑跟渡邊萬由美說了一遍。

  渡邊萬由美默默聽完,和他確認,“所以,星期天下午的時候,和中森桑一起去看了音樂節。”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是一起去看了。”

  “倒是你會做的事。”渡邊萬由美輕飄飄的回了一句。不過,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的打算,直奔正題,說出自己的想法,“說不定,不是搶頭條,而是計劃當中的。”

  巖橋慎一意想不到,“計劃當中。”

  “你沒有留意嗎?”渡邊萬由美說道,“音樂節結束之後,星期一的報紙裏,你的名字和GENZO的名字,在通稿裏出現了很多次。”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我在通稿裏出現了多少次。”

  渡邊萬由美為他有點俏皮的語氣感到不悅,“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

  “抱歉、抱歉。”巖橋慎一說,“不過,我說的是認真的。除非在標題裏出現我的名字。否則,那麼多報紙,看也看不過來。”

  實際上,要不是渡邊美佐提醒,渡邊萬由美也不會一份接一份的,把報紙看過去。

  如果不是像渡邊家老宅那邊一樣,一次性訂許多份報紙,就不會意識到,巖橋慎一的名字有過許多不必要的出現。但效果卻是,看著報紙的讀者,在不知不覺中,被強化了“GENZO=巖橋慎一”的印象,又順便宣傳了一下巖橋慎一這個幕後黑衣人的名氣。

  “你的意思是說,”巖橋慎一聽明白了,“在音樂節開始之前,《周刊文春》的報道就已經在醞釀今天的發行預告……是這樣嗎?”

  渡邊萬由美沒有回答,心裏卻想起母親的話。要是那些通稿,是他們自己買的,那倒是簡單。

  那時,渡邊美佐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是別人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