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

  不,應該是都早有預料,巖橋慎一的休息室會人來人往。畢竟是炙手可熱的名製作人,而且將和他同臺的嘉賓裏,還有被他製作過的偶像。

  請了黑衣人參加節目,如果嘉賓不止一位,那麼,請個和他有過工作關係的嘉賓,更有得發揮。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屢試不爽的經驗。

  早有預料,自然也做了相應的準備。畢竟,要想成功整到巖橋慎一,隻有這一個機會。工作人員盡管有些著急,但到底整人經驗豐富,按捺住了,繼續等待。

  倒是正在待機的中森明菜,期待已久的動手整人終於成真,勁頭鼓足,像個拿到了把趁手的小錘子的頑童,迫不及待要到處敲一敲。

  ……

  巖橋慎一少說幾個月沒有見過WINK兩個女孩子。當製作人的,手裏的攤子鋪得多了,多數時候都是跟女孩們的事務所和唱片公司團隊打交道,很少會去見她們本人。

  再說,他擔任的是WINK的統籌製作人,參與、決定選歌,但並不負責具體的製作。何況。組合的路線已經定下來,現在走得還有聲有色,巖橋慎一這個從外麵請的製作人,在WINK的團隊裏,話語權就越來越小。

  雖說如此,但畢竟還掛著他的名,組合哪怕賺一百日元,也有一份是屬於總製作人的抽成。當然,錢也不白拿,該開會時還要開會,需要的時候也會出謀劃策。

  上次他參與WINK的活動企劃,就是提議給組合舉辦演出服裝巡回展覽。

  組合出道時的路線,是“如夢似幻、似乎和真實世界無關的組合”,宛如從八音盒裏走出來的小人兒。為了配合這個設定,她們在舞臺上的服裝異常華麗,給組合的經費,一多半是拿去製作服裝。

  每次登臺,必定要準備奢華的禮服,光是為了存放衣服專門租賃的倉庫、以及保存衣服所要做的措施,加起來是筆頗為驚人的數字。

  天長日久,光是保存演出服裝,都是個不小的負擔。

  在當下這個偶像時代的末尾,WINK稱得上是能殺出一片天地的“異類”,然而,吃新鮮感,本身並沒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與品味,全憑團隊來打造的兩個女孩子,這場走紅的後勁兒有多少,還真不好說。

  正因為知道轉型困難,所以才要在巔峰時期,盡一切所能去賺錢。爆紅的偶像組合,似乎都難以避免走上這條路。

  聲勢浩大的時候,做什麼都萬眾矚目。

  之前,為了慶祝《大家一起來跳舞》月銷量突破三十萬張,GENZO訂了天價鯉魚旗,讓S在現場演出的時候,將天價鯉魚旗掛在舞臺上。演出舞臺結束以後,天價鯉魚旗被巖橋慎一轉手拿去拍賣,大賺了一筆。

  就是那次,他跟WINK事務所那邊的負責人打電話,問起了關於兩個女孩子舞臺演出服裝怎麼處理的問題。

  得到“租賃了倉庫保存”這樣意料之中的回答之後,巖橋慎一建議負責人,建一個“WINK展覽館”,將女孩們用過的演出服裝、以及一些相關的演出道具、舞臺照片等等陳列其中。

  當然,隻賺點門票錢不夠,最重要的,準備紀念品販售的攤位,製作WINK的周邊,放在那裏。

  不僅如此,還要把展覽館辦成巡回模式,在那幾個大城市限時開放,不能隻待在東京,被動地等著其他地方的粉絲過來。

  偶像的服務精神嘛,就是要把掏門票的機會,送到離粉絲最近的地方。

  WINK人氣正當時,做什麼都有粉絲捧場。尤其,她們的華麗服裝是出了名的,連普通觀眾都知道她們的奢華裝扮。這樣的展覽,會想去一看究竟的,可不隻是粉絲。

  巖橋慎一提這麼個建議,WINK事務所的負責人深覺是個好點子。機不可失,立刻行動起來,事務所和唱片公司兩邊達成共識,之後迅速行動起來。

  今次來參加節目的兩個女孩子,還肩負著宣傳即將開展的展覽館的任務。

  跟上一位前來拜訪的吉川晃司不一樣,WINK兩個女孩子在自家的製作人麵前,自然小心翼翼。打完了招呼,很快就識趣的提出來告辭。

  兩個女孩子走人,巖橋慎一又去拿那本《人偶館之謎》。然而,被接連兩次打斷,讓讀書的興致也淡了。

  勉強又讀了幾行,他合上書本,抬起手腕看時間。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第三次敲響了。

  來參加節目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的休息室會這麼熱鬧。巖橋慎一有點不耐煩,心不在焉,抬起眼皮,看助理打開了門。

  開門的助理反應了一下,鞠了一躬,小聲但客氣的打招呼,“中森桑。”……現在全曰本沒人不知道這位桃浦斯達是自家社長的女朋友。當然要越客氣越好。

  中森明菜像隻靈巧的小貓,輕輕邁進來。來的是她,巖橋慎一剛才的不耐煩一掃而空。中森明菜在玄關下脫了鞋,和他麵對麵坐著,“辛苦了~”

  巖橋慎一問她,“才過來嗎?”

  中森明菜含混其辭,答應著。把帶來的袱皮包著的便當盒遞過去,“給你帶了這個。”

  巖橋慎一笑了,“還特意準備吃的嗎?”

  “機會難得嘛。”她一本正經的。

  巖橋慎一可不知道她話裏有話……中森明菜心裏沾沾自喜,不過,臉上不動聲色。到底是要大力開展演員事業的人了,一定要拿出演技來!

  她心情鬆弛,若無其事。瞄了一眼桌上的書,“《人偶館之謎》?”

  “是有希子醬的推薦。”巖橋慎一告訴她。

  ……

  星期天晚間檔的《歌謠BINBIN屋》,氣氛輕鬆愉快,又有超人氣偶像擔任常駐嘉賓,除此之外,知名的演歌歌手也時常露麵,稱得上是老少鹹宜、適合全家坐在一起觀看的節目。

  一個家庭如果人口太多,那麼,一周裏,總有幾次為了看什麼節目而抱怨的時候。但星期天晚上的《歌謠BINBIN屋》播出時,家族裏的大家,就一起圍坐在和室的矮桌前,邊吃點心,邊看節目。

  生在商店街的女孩慶子一家,上有爺爺奶奶,中間是父親和母親,除此之外,還有兄弟姐妹四個。滿滿一大家人,父母靠著經營雜貨商店維持家庭。

  爺爺奶奶明明一把年紀,還要在兒子和兒媳麵前擺一家之主的威風,證據就是家門口的姓名牌,盡管現在凡事是父親出麵,但爺爺仍要把他的名字擺在最前麵。父親沉默寡言,母親就時常對著當女兒的慶子抱怨婆婆不講道理,令慶子不勝其煩。

  在初中生慶子看來,這個小小的家裏,有什麼值得逞威風的?

  大姐短大畢業就職搬出去住以後,剛入讀初中的慶子,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還是小學生的弟弟浩二頗為羨慕,看樣子,頗為期待大哥也快點自立門戶,讓這小小的家喘口氣。

  當大哥的新一,要是知道弟弟的想法,準得把他臭揍一頓。

  不過,不管這一大家人各自心裏想些什麼,又如何看待其他的家人們。同一屋簷下,還是盡量平靜地過日子。到了星期天晚上,仍能坐在一張矮桌前,收看《歌謠BINBIN屋》。

  姑且算是這個不怎麼團結的大家庭,每周固定的集體活動——已經離家的大姐不算。

  快到播出時間的時候,母親換了臺。資深電視愛好者的母親從不失手,總能在節目開始之前,掐著最後一個廣告播完,把電視的臺換過去。

  據學校裏那幾個愛裝腔作勢的女同學所說,“現在還乖乖留在家裏看電視的,隻有沒辦法出去玩樂的人”。要是按女同學們的說法,那這換臺的本領,正是平民百姓家才鍛煉得出來的了。

  不過,現在瀟灑地做著粉領族,打扮時髦、有去不完的約會的大姐,就算再也不打開電視,也飛不上枝頭變成鳳凰嘛。

  慶子看不慣那幾個裝腔作勢的女同學,總想著在心裏反駁她們的歪理。

  電視裏,出現了主持人笑福亭鶴瓶和與他搭檔的女主持千堂秋穗。鶴瓶桑永遠是那副有點滑稽的模樣,和他搭檔的女主持人每年換一次,每次都是美人。

  說完開場的臺詞,參與本期節目的嘉賓依次登場。

  慶子最喜歡的偶像組合光GENJI,這一期沒有出場,令她略有些失望。但是,吉川晃司作為嘉賓登場,例行公事坐在這裏的大哥新一聽到報幕的名字,抬頭看了一眼電視。

  父親和母親都喜歡的細川貴誌本期有出場,石川小百合也有參加。節目的常客WINK今天也來了……

  “然後是明菜醬!”

  中森明菜本人,和介紹的聲音差不多同時出現。

  已經離家的大姐,是中森明菜的忠實粉絲。但對慶子來說,還是覺得剛出道時的明菜桑更可愛——這是她聽了大姐收集的中森明菜的唱片以後的想法。

  再下一位是森川由加裏。

  再往下,電視畫麵裏,出現了一張從來沒有見過的臉。節目的旁白語速極快,慶子迷迷糊糊聽到了個“巖什麼”,至於名字是……她笑起來,“和新一哥同一個名字。”

  結果,被哥哥沒好氣的糾正,“那一位是‘巖橋慎一’桑。”隻是讀起來一樣而已。

  慶子“哈伊~”應了一聲,“知道了。”心裏卻想,隻是比她多認識了一個沒有見過的家夥而已,有什麼可得意的。

  不過,巖橋慎一桑……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是明菜醬的男朋友啊!”結果,連弟弟也反應過來了。

  新一像是存心跟弟弟妹妹們過不去似的,“什麼女明星的男朋友啊,明明是位很了不起的人好不好?”

  結果,他的氣焰又被母親一錘敲扁,“也許是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就不清楚了。”

  “糟糕。”慶子在心裏暗想。

  和《周刊文春》一起被她想起的,還有看了雜誌以後心情頗為不痛快的母親的樣子。也許正是見識過母親不痛快的樣子,才讓她下意識忘掉了這件事。

  當初,母親可是還為新一哥的名字和那位巖橋桑同一個讀法而沾沾自喜呢。……還好,母親沒有從此以後,連新一哥的名字也跟著不中意起來。

  然而,母親剛把話說完,奶奶捧起茶杯,咳嗽了一聲,“要聽不清電視裏說什麼了。”

  ……這下,氣氛更糟了。

  母親和奶奶婆媳關係的緊張,全家人都心中有數,連小學生的弟弟浩二也不例外。一到此時,全家人一道裝傻充愣,以免氣氛更加微妙。

  電視裏的人可不會知道,在東京的三鷹市裏,有這麼一個既小又大的家族,為了雞毛蒜皮的事,也能弄得氣氛緊張。至於證據,就是節目裏流動的歡快氣氛。

  嘉賓們悉數登場,笑福亭鶴瓶省去逐一的客套,直接進入第一個遊戲主題,“高爾夫一桿進洞”,當然,是控製好力道,用手丟進去。

  嘉賓們圍站成一圈,打頭陣的是節目的常客森川由加裏。然而,在她投球之前,鶴瓶桑卻先特別跟那位和新一哥同一個名字的巖橋桑打了個招呼,“巖橋桑是第一次參加節目。”

  “是的,頭一回。”巖橋慎一說,“所以,正等著觀摩學習一下。”

  笑福亭鶴瓶跟他客氣一句,順口開起了節目的玩笑,“請放心,是很簡單……簡單到讓你心想,‘到底是個什麼奇怪節目’,這樣的遊戲。”

  等著投球的森川由加裏,嘴巴飛快接了一句,“這麼說完以後,讓人不知道這個球到底是該投還是不該投了。”

  節目裏的常客們,三言兩語,就讓節目的氣氛活躍而又歡快。慶子對節目的環節和玩法已經爛熟於心,看的次數多了,甚至琢磨出這個環節,比起把球丟出去這個小動作,最有意思的其實是嘉賓們的反應。

  一片歡笑聲裏,攝像機掃到中森明菜,她麵帶笑容,隔著WINK的兩個女孩子,跟站在那邊的巖橋慎一說著什麼。

  畫麵一閃而過,重新回到準備投出第一球的森川由加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