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橋慎一心裏有了答桉,便對朝子說,“這樣的話,就不能說是巧合了。”

  如果朝子沒有接受雜誌的采訪,小山美穗不會找到她諮詢,如果沒有和朝子的第一次見麵,她或許也不會想到把事情寫下來,作為粉絲來信寄給中森明菜。

  同樣的,如果中森明菜不是知道朝子正關注小額貸款受害者的社會問題,那麼,在收到了信以後,也就不會想到去問朝子,更不會寫下那封把朝子推薦給小山美穗的回信。

  宛如丟出去的回飛鏢,飛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裏。

  從去年的春天結束時起,就為了失去蹤影的朋友擔憂,去和律師打交道,甚至給偶像寫信,這兩個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尤其小山美穗對待朋友的態度,令人不能不感到動容。

  “不停在做沒有用的事,那位小山桑。”

  朝子如此評價,但並非是要冷嘲熱諷,她略有些感慨,“但是,一個人能持續不斷,明知沒有用也還是去做,那她所做的這些事,就不能再說沒有意義。”

  “哪怕僅僅作為對她自己的一份安慰存在著。”

  巖橋慎一問朝子,“小山桑的朋友,她的債務問題如果拖到現在還沒有解決,會是什麼樣子?”

  朝子並沒有假設的意思,隻回答:“那要看她的債務,最後流向了那裏。”

  “但願沒有流向有極道背景的地下錢莊。是這個意思嗎?”

  這一回,朝子直接終結了這個話題,“我不假設沒有足夠情報的事。”

  “好的。”巖橋慎一閉了嘴。

  可是,朝子的這種態度裏,未必沒有帶著對那兩個女孩的同情。之所以讓她產生這份同情心,恐怕與小山美穗的執著有著莫大關係。

  真正被卷入借款旋渦的那個金槍魚女孩自始至終沒有出現,隻有小山美穗,不停做著沒有用的事,先是打動朝子,讓她接受了小山美穗的諮詢。又打動了中森明菜,讓她把這件事說給了朝子,並且介紹了朝子給小山美穗,然後,才有了此時此刻姐弟兩個的對話。

  人生在世,能遇到這樣的朋友,是一件十分的幸事。

  走在前麵的成田寬之大步當先,彷佛一並把妻子和小舅子正在聊的話題也給遠遠甩開。朝子看著丈夫的背影,問巖橋慎一,“明菜桑還打算繼續工作嗎?”

  巖橋慎一聽話聽音,反問,“姐姐覺得,明菜還會繼續留在藝能界?”

  “這是明菜桑才需要考慮的問題。”朝子心念一轉,明白了。

  “正是如此。”巖橋慎一笑了笑,“全看她怎麼打算。當丈夫的,隻要在旁邊全力支持她的決定就可以了。”

  “聽起來還真開明。”朝子也露出個微笑。

  巖橋慎一搖頭,“伴侶嘛”本來就該這樣。

  要是這個弟弟的話,朝子相信他此時此刻的話是發自真心。

  快到家的時候,成田寬之扭過頭,跟妻子說話,“我們差不多準備回東京了。”他看向巖橋慎一,“慎一君是怎麼安排的?”

  巖橋慎一回答,“我稍晚一點,還有想和父親母親商量的事。”

  “什麼事?”成田寬之玩笑道,“你這麼說,讓我想起把準備和朝子結婚的消息帶回老家時的自己了。沒想到,在記憶裏還很清楚。”

  後麵那句話,倒可以看作是成田寬之說給朝子聽的情話,雖說略顯刻意。

  巖橋慎一稍微偏頭,如附在朝子耳邊一樣,問她,“姐姐。”

  朝子沒有做聲,不過,放慢了腳步。

  “那個青花魚女孩,”巖橋慎一跟她商量,“我能和她見上一麵嗎?”

  朝子想了想,反問他一句,“明菜桑如果想要和自己的粉絲見麵,又有什麼問題?”

  “也是。”巖橋慎一點點頭。他笑了笑,跟朝子說,“等回了東京,我要把這件事說給明菜聽。她肯定要被嚇一跳。”

  巖橋慎一為什麼要見小山美穗?朝子預感,這個弟弟又要做“多餘的事”。

  可她繼而想到,如果是決定了要做什麼事,就明知後果也要往前衝的巖橋慎一,即使是看似多餘的事,也並不多餘。

  又或者,當巖橋慎一想要做些多餘的事時,小山美穗那日複一日重複著無用的事的堅持,也有了一點意義。

  正月裏的靜岡之行結束,說定了雙方父母之間的見麵。巖橋家這邊沒什麼問題,一切按計劃行事就好。

  不過,中森明菜那邊,千惠子與中森明男離婚,如今,女兒要結婚,應該怎麼處理和這個當父親之間的關係,也是個問題。

  中森明男的所作所為,巖橋慎一自然瞧不上。但畢竟是中森明菜的父親,這種時候,他說什麼——不管是好話還是壞話,都不大合適,隻有征求中森明菜的意見。

  被問到之後雙方父母出席的宴會,中森明男那邊要不要也知會一聲,中森明菜卻沒有猶豫,跟巖橋慎一說,“由母親來出麵不就可以了嗎?”似乎,是在千惠子與中森明男離婚,中森家的老宅成了昨日煙雲之後,中森明菜也切斷了與中森明男最後的父女之情。

  恐怕,早在很久之前,中森明菜就在心裏想過,到了雙方父母見麵的那一天,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才有了這個不假思索的答桉。然而,話說出口,她有點在意的看著巖橋慎一,觀察他的反應。

  巖橋慎一點點頭,“有千惠子桑出馬,絕對一切順利。”

  “將明桑和千代桑都是好人。”中森明菜卻如此說道。

  忽然誇獎他的父母,巖橋慎一反應了一下,但立刻明白了。

  男女雙方的父母為了結婚而見麵商談時,父親卻缺席。不僅如此,父女之間關係糟糕的事還被世人所知。如果是挑剔的公婆,或許會瞧不上她這樣的家庭出身。

  真要是那樣,對中森明菜來說,簡直是雙重受傷。

  但巖橋將明和巖橋千代的善意,讓中森明菜確定,不會因此被瞧不起。或者說,是她願意相信,她見過麵、短暫相處過的巖橋將明和巖橋千代,是通情達理的人。

  中森明菜的個性,心中還存著一點希望的時候,就總抱著點還有機會的想法。哪怕一廂情願,或是碰了壁,也非得堅持己見不可。

  然而,一旦真的死了心,就真的恩斷義絕,絕不回頭。

  如果中森明男沒有離家出走後因為欠債險些鬧到周刊上去的那一樁事,千惠子也仍舊和他維持著名存實亡的夫妻關係,那麼,中森明菜也不會如此決絕。

  或許,中森明男原本有機會,作為大明星的父親,有個不錯的晚年。然而,他親自毀掉了這個機會。

  在他不停透支“中森明菜父親”這個身份能帶來的好處時,也就注定了會快速消耗幹淨這個身份裏的能量,直到隻剩下一個被吸幹了血的空殼子。

  巖橋慎一不在意雙方父母見麵時,女方的那一邊隻有母親到場,千惠子自己,也並不畏懼要獨自一人麵對女兒未來的公婆。

  這兩個人站在中森明菜一邊,她也能安心開始新的人生。

  當然,決定了要不認中森明男這個嶽父,在結婚的新聞公布以後,中森明男或許會向媒體訴苦“不孝女明菜不認老父”。所以,也就要做好準備,到時知會媒體,不許做這樣的報道。

  能壓住中森明男欠債,中森明男和千惠子離婚的新聞,壓住這一條也不成問題。

  雙方父母那邊的事說定,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跟研音那邊打招呼,說明要結婚的事。現在說了結婚,肯定不會立刻就入籍辦婚禮,為的是給研音留出時間來,去處理中森明菜今年的工作安排。

  不僅有十周年大慶相關的安排,還有廣告合約、電視臺邀約之類的安排。

  比如說,有些廣告代言,要求代言人是未婚。那麼,決定了要結婚,就提前跟廣告合作方那邊打好招呼,讓合約和平結束。

  同理,如果突然奉子成婚,卻又恰好代言了啤酒的話,就有可能要付違約金。

  “事務所那邊,大概要頭痛一陣子。”巖橋慎一說。

  新一年之初,中森明菜的工作排得滿滿當當。開年第一份報紙,娛樂版麵,公布了中森明菜與v3組成限定合作的樂隊的消息。剛在紅白歌會上完成了演出的樂隊,搖身一變,又成了中森明菜的樂隊班底。合作的具體情報還沒有透露,話題度倒是先賺了一波。

  能讓小室哲哉,林佳樹,高見澤俊彥這樣的三個人當自己的班底,也就是中森明菜了。這話與其是說那三個人的咖位,不如說是那三個人的形象,隻有中森明菜壓得祝

  當然,聯係到v3的製作人是巖橋慎一,而接下來的這一場合作,也會由巖橋慎一繼續擔任製作人,大眾就更不會好奇,為什麼這四個人能夠聯係到一起,並展開合作了。

  限定合作要開始準備,得參加碰頭會,去錄音室,決定相關的合作細節。而巖橋慎一這個總製作人,也又得再跟中森明菜當一段時間的上下級,給她和v3當製作人。

  一月份,他還要盯trf的出道,送組合出道以後,還準備再選一支新人樂隊親自製作,這場企劃合作,也算是他忙裏偷閑過來參與。

  不過,這一回與先前給v3當製作人時差不多,他隻掛個名,負責統籌,基本不參與音樂的製作。倒是鑒於三個音樂才子與她這個舞臺天才都各有各的個性和想法,說不定,巖橋慎一真正要扮演的角色其實是拉架者。

  當然,他也真心希望,但願不會在錄音室裏上演,當著小室哲哉、林佳樹、高見澤俊彥的麵來一句“你這家夥1如此的場景。

  而除了限定合作的企劃,中森明菜還有今年的單曲與專輯的發行企劃,為十周年要參加的各種拍攝和采訪。等進了二月份,中森明菜這個春季月九檔的女主角,還要開始為電視劇的製作做準備。

  更不要提有關於十周年的各種已經決定好了的宣傳計劃了。

  選在這個時候,突然把要結婚的消息帶回事務所,要修改原先的工作計劃,的確是得讓事務所和唱片公司兩邊都實打實忙碌一陣子。

  巖橋慎一這麼說,中森明菜孩子氣的做了個鬼臉,“雖然對辛苦忙碌的工作人員們不好意思,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說最後那一句的時候,她對著巖橋慎一,露出個孩子氣的表情。

  此刻的神情之中,多多少少,帶著那麼點“都是慎一你不早點求婚”的不講道理。當然,這是隻有在決定了要結婚,並為之準備的時候,才能流露出的神情。

  在那之前,盡管做好了要共度一生的準備,中森明菜也並沒有像此刻這樣。

  巖橋慎一摸摸她的頭,“等你和事務所匯報完,我再給野崎桑打電話。”他也陪著開了個玩笑,“跟野崎桑說要和你結婚,像是又向你的娘家做了一次請求一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的確是這樣。

  畢竟,他要娶走的,是研音的“公主殿下”。

  中森明菜哈哈大笑,誇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說,不要以為母親點了頭,就可以鬆一口氣了哦,巖橋桑。要娶到明菜,考驗可多著呢。”

  裝模作樣的稱呼他“巖橋桑”,這點惡趣味讓巖橋慎一頗為無奈。

  “確實。”他笑著回一句,“要娶到明菜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裝模作樣說什麼“明菜桑”的人,也沒資格為那句“巖橋桑”感到不滿就是了。

  終身大事前路明朗,讓兩個人都心情輕鬆,他們嘻嘻哈哈,相互調侃,說著笑著,又黏湖到了一塊兒,緊挨在一起坐著。

  過了一個除夕,撒嬌鬼健太突然感覺寵愛有減,小小狗最愛爭風吃醋,這一會兒,也鬧著要擠進來。中森明菜一彎腰,把小狗抱到了膝頭。

  “乖孩子。”她笑瞇瞇的摸著小狗的頭。

  巖橋慎一這時想起來,跟中森明菜提起,“你還記得那個寫信給你的青花魚女孩嗎?” <ter cla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