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放學。

  更具體來說大約是在放學後的一小時之後。

  空曠的校體育館內,正有一道略高的清冷嗓音於室內響徹,使得悶熱的空氣中帶有一絲異樣的壓抑。

  “預備……開始。”

  “這裏的臺詞不要拉長音……!”

  “不對……!”

  “cut……!”

  伴隨著“咚——”一聲的巨大清響,少女將手中用劇本卷成的紙筒用力敲在座位扶手上麵,並毫不留情地展示著自己的冰冷舌鋒。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講話的節奏、時機和情緒表達,統統都不行……!”

  與主人那美麗容貌截然相反的,是話語中所盈滿的煩躁與憤怒,清晰的傳入了每一人的耳中,令氣氛顯得無比沉重。

  舞臺上,是一群麵色難看的年輕演員們。

  舞臺下,是一名神色冰冷的美女劇本家。

  然而在這場人數毫不對等的對抗之中,局麵卻始終被牢牢掌握在後者手中,以至於不少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便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一道從外麵走來的頎長身影像無視於目前氣氛一樣的,拉了一張椅子在那孤傲的少女身邊坐下。

  “慰問品,請用。”少年以平靜的語氣如是說,並將手中的罐裝咖啡遞了過去。

  “……!?”

  溫度透過金屬傳遞到了臉上,讓少女的神色不由稍稍變得柔和,繼而順從地抬手接過貼在臉頰的咖啡,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看到這一幕,舞臺上學生們先是一愣,隨即立馬驚喜連連道。

  “會長!”

  “加藤會長……!”

  “加藤同學……!”

  ……

  一群人皆是熱情紛紛地與他打著招呼,臉上的表情就仿佛是看到了什麼,能夠把他們從地獄裏解救出來的救星一樣。

  可緊接著——

  “咚——!”

  又是一聲輕響。

  “安靜一點!現在還在排演中……!”敲了敲劇本卷筒的黑暗美女如是說,於是眾人複又噤若寒蟬,不過卻不約而同地將祈盼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少年。

  其中一名似是部長的二年級女生更是忍不住站出來說道:“那……那個,霞之丘同學,已經排演了這麼久,我覺得不然還是先讓大家休息一下好了。”

  “嗯,是呢。畢竟以演出時間來講差不多也有五分鍾了,的確是一段相當久的時間呢。”

  與這副“親切”的口吻呈對比,詩羽那覆蓋著黑絲的左腿始終在抖個不停,如實表達出了排戲至今所累積的負麵情緒有多大。

  “雖……雖然是這樣。”

  戲劇部部長的女生聲音裏已是帶上了哭腔:“但是我們在這短短五分鍾的戲裏,已經ng了有三十次了吧!大家現在的神經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壓力了,所以拜托了……嗚……!”

  一雙婆娑的淚眼不停的向加藤悠介覷來。

  就像是引發了連鎖反應的,隨著這麼一出,其餘學生也都露出了一副麵有戚戚的模樣。

  “……這算是霞詩子版本的悲慘世界麼,詩羽學姐。”加藤悠介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女,語氣變得有些微妙。

  詩羽彎了彎嘴角,卻不說話。神色間頗有幾分玩味,彰顯出一種獨特的魅力。

  他便斟酌著話語道:“不然還是讓大家休息一下吧詩羽學姐,正好我這邊也有事需要跟你確認,方便嗎?”

  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不過卻剛好能被舞臺上麵聽到,於是眾人就一臉緊張的將目光聚集在了兩人身上。

  宛如是在等待宣判的結果,場內驟然變得有些安靜。

  迎著各式各樣的視線,少女不慌不忙地低頭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臉上的表情似在思索。

  而後才是對著臺上微微首肯道:“好,那就休息五分鍾……請利用這段空檔將剛才說過的要點全部記到腦子裏。”

  當話音落定的那一刻……

  “好……好耶!”

  “終、終於得救了……”

  “啊啊,不行了,已經到極限了……!”

  ……

  隨著緊繃的神經方一鬆懈,那學生們就像是卸下了巨大負擔一樣的垂下了肩膀,並紛紛湊在一起叫苦不迭。

  這同時也沒忘記對加藤悠介投來感激的目光,而他則是平靜地搖了搖頭以示回應。

  隨即對著身邊開口道:“都是因為學姐太過了嚴厲了,結果現在導致所有的人情都落在我這裏了,這樣沒問題嗎?”

  “嗬嗬……那樣不是正好嗎?反正我對這些東西也不感興趣,如果他們能夠因此對你更加尊敬的話我倒是樂見其成呢。”

  詩羽將視線投向他,“還是說,你不喜歡這樣嗎?會長。”句尾的音調略微上揚,少女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倒也說不上是喜歡還是討厭。”

  加藤悠介對此淡淡道:“隻是覺得這樣會影響到學姐的風評,如果單純是這一點的話我應該算討厭。”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特別是這份人情最後還反饋到我這邊了,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這句話的意思是……”

  詩羽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我可以理解成你在關心我嗎?加藤君。”

  “嗯,學姐這樣理解也沒錯。”

  少年點了點頭,然後拿起手中的咖啡歐蕾喝了一口,“畢竟詩羽學姐是我的朋友,所以這種事情下次別再做了。”

  和自己常喝的黑咖啡不同,口中的咖啡帶著一股濃鬱的奶香和甜味,給了他一種新奇的體驗。

  而將這一番話聽入耳畔的詩羽則是眸光微動地輕輕頷首,“知道了,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嗯,謝謝。”

  加藤悠介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隨即話語一轉道:“可是話說回來,排演ng三十次的事情是真的嗎?這樣會不會太嚴厲了,詩羽學姐。”

  “嚴厲……?”

  將目光投向舞臺上麵的少女想了想說:“雖然我覺得這種程度隻算是普通,不過那個部長倒是向我哭訴過臺詞太多,以及劇本厚得誇張這種膚淺的事情呢。”

  話語中似乎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分的行徑,有的僅是對這一群人的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