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如何補償加藤悠介這件事。

  直到最後,英梨梨也沒能從母親那裏得到答案。

  因為這樣,她不得不苦思冥想了一整晚,並自行歸納整理出一套行動方案。

  到了第二天,她便行動了起來。

  ……

  “悠介,我帶了零食,這些給你吃!”

  “嗯……?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怎麼吃零食。”

  “這些是我爸爸他從國外帶回來的特產,很好吃。”

  “哦?都有什麼?”

  “有蝴蝶酥、酸奶味夾心草莓幹、米布丁和巧克力棉花糖。”

  “聽起來像是女生喜歡的零食呢。”

  “你有興趣了嗎?”

  “不,我平時不怎麼吃甜食,你可以分給真由她們。”

  “那我喂你吃!”

  “嗯——?”

  ……

  “悠介,你口渴嗎!”

  “唔?”

  “我幫你拿來了烏龍茶,給你喝!”

  “哦哦,謝謝……你怎麼拿這麼多!?”

  “你不是喜歡喝嗎?”

  “那也不用搬來一整箱吧??”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喂你喝好了。”

  “嗯——??”

  ……

  “悠介,你在做什麼?”

  “如你所見,我在畫圖,話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嗎?”

  “這樣啊,你很喜歡繪畫呢。”

  “這隻是在工作而已。”

  “說起來,你先前幫我畫的同人誌反響很好呢,SNS上有很多粉絲都在稱讚我。”

  “那很好啊。”

  “你平時在家裏都會做什麼?”

  “一部分時間念書,一部分時間處理學生會的事情,還有一部分時間做工作室的工作,另外就是照顧小黑。”

  “原來你打算當馴獸師啊。”

  “嗯——???”

  ……

  “盯——”

  “……”

  “盯——”

  “……”

  “盯——”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人盯著猛瞧以後,加藤悠介放下了手中的數位筆。

  盡管他盡量想要忽略那種視線,然而被一名偶像級的美少女用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了超三十分鍾以上時,他終於還是敗下陣來。

  “我說啊,英梨梨……?”

  他一邊頭痛地揉著自己的眉心,一邊開口問道:“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咦……?”

  英梨梨茫然若失地眨眨眼,腦袋朝一側傾斜,表情好似在問「你莫名其妙地在說什麼?」。

  “所以說,我的臉上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什麼意思……?”

  “不然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觀、觀察日記?”

  “噗嗤——”

  一旁的相樂真由忽然間笑噴出來,接著又馬上趴在桌子上用力憋笑,肩膀顫抖個不停。

  加藤悠介一臉黑線地看著英梨梨,無語道:“我就不吐槽你這種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了,你今天有哪裏不舒服嗎?”

  英梨梨的眼神飄忽,遲疑著瞄了眼旁邊的相樂真由,然後拿了一塊草莓幹吃了起來。

  “……我沒事。”

  她這副樣子實在很罕見,就連平日裏那頭耀眼的金發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加藤悠介思忖良久,仍然猜不到主人心中所想,遂歎息著說道:“嗯,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我去下洗手間。”

  等來到洗手間後,他剛要隨手關門,然而……

  ——砰。

  一道身影就突然擠進來,並後靠著頂住門。

  這一刻,空氣仿佛凝固。

  緊接著——

  “英梨梨……?”

  “幹、幹嘛……?”

  加藤悠介的臉上一片木然,棒讀著問道:“不,是說你在做什麼?”

  英梨梨低頭凝視著腳邊,然後又躊躇地抬起頭,期期艾艾道:“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短暫的沉默過後,加藤悠介抽搐著嘴角,“在那之前……你有意識到這裏是男廁嗎?”

  “現在不是在說那種事情的時候——!”

  英梨梨跺腳走上來,左手叉腰的同時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戳住他的胸口。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好好聽好。”

  “就算那樣,你一個女生跑到男廁所來到底算怎麼回——”

  “噓!你小聲一點啦!萬一要是被別人注意到我在這裏,我今後還怎麼見人?”

  加藤悠介推開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用力吐槽:“那種事情,你在進來之前就該考慮清楚吧?”

  “啊啊,你又這麼大聲,總之你先不許講話!”

  眼看警告無用,英梨梨又手忙腳亂地去堵他的嘴。

  有了防備的加藤悠介自然不可能讓她如願,腳下輕輕一個騰挪便讓至一旁。

  “……行了。不管你想說什麼,我們先出去再說,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就準備察看一下門外的情形,防止會出現什麼意外。

  “——不行!”

  少女噔噔噔地跑上來,張開手臂擋住門,攔住少年的去路,“外麵不行……我們就在這裏談……”

  “在這裏談……?”

  “沒、沒錯,因為我不想被人聽到……”

  “……”

  加藤悠介一言難盡地環視四周,實在難以認同這裏是適合談話的場所。不過,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

  他鬱悶地抓了抓頭發,問道:“……那麼,你想說什麼?”

  英梨梨單手攥著胸口,眼神不安地四下徘徊,最後又輕輕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唔……你等我一下,我要稍微做下準備。”

  ‘準備?是心理準備嗎……?’

  加藤悠介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想著,然後就看到對方深呼吸一口氣,微微彎下身體,將雙手伸向裙擺。

  窸窸窣窣……

  兩根大拇指輕輕插入雪白肌膚與黑色長筒襪之間,雙手扣著襪根,就這麼緩緩向下剝去。

  眼前的景象實在很不真實。

  少女俏臉微紅,輕咬唇瓣,靦腆又執著地把長筒襪從腿上滑卷而下。

  她從大腿、小腿肚、腳踝、往下到腳尖部分的肌膚都很耀眼迷人,白皙中又透著淡淡紅粉。

  “嗯……這個……”

  英梨梨漲紅著臉頰,支支吾吾地別開視線,手中捏著剛剛脫下的襪子,哆哆嗦嗦地把雙手伸過來。

  “喏……給、給你……”

  忐忑不安的嗓音飄進耳朵,直到這時,加藤悠介才回過神來。

  他看著那團停在麵前的長筒襪,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張了張嘴唇問道:

  “……不好意思,我剛剛可能沒有聽清,你說了什麼嗎?”

  “所、所以說!”

  英梨梨像是難掩害羞,磕磕巴巴地強調道:“我、我聽說男孩子都喜歡這個,請用——!”

  “嗯——???!”

  加藤悠介登時呆若木雞,表情完全凝固。

  接著,他狠狠地吐起槽來。

  “用你個頭!你到底在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你快點拿去!這是必須的!”

  “別把那個拿過來,你給我好好說明一下——!”

  “沒、沒關係,一切盡在掌控……!”

  “少開玩笑了!我可沒有這種嗜好!”

  “囉嗦,反正你收下就是了!”

  英梨梨語無倫次地說著,強行就要把襪子往他手裏塞。可麵對死活不肯的加藤悠介,她又無法如願。

  雙方一時間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英梨梨見狀,忍不住氣得直跺腳。

  “你別鬧了,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收下嘛!”

  “真的不好意思非常對不起,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收下!”

  加藤悠介義正嚴辭地拒絕道,太陽穴突突跳動。

  即使如此,他還是好心地提醒一句。

  “倒是你,究竟打算光著一條腿到什麼時候?”

  “什……!”

  英梨梨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變得麵紅耳赤。

  “居、居然兩隻都要嗎?你……你好貪心,色鬼。”

  加藤悠介瞬間感到血壓飆升,脫口而出:“你現在這樣隻穿一隻襪子才更色吧!”

  “唔……”

  英梨梨悶哼一聲,眼睛裏浮現出漩渦般的圈圈,搖搖欲墜地說道:“我知道了……那我脫總行了吧!”

  “啊——?”

  加藤悠介先是一呆,但又馬上反應過來。

  “等下!你在做什麼?我是叫你穿上——!”

  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小腦袋瓜已經徹底過載,英梨梨隻是眼角垂淚地彎下腰,將雙手伸向自己的另一條大腿。

  眼瞅著她就要準備脫下襪子時,加藤悠介猛然踏出半步,及時攔住了她。

  “停下,別脫了!”

  “唔嗯……”

  少女的身體一軟,虛弱地靠著門,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淚眼茫然望著他,像小貓一樣發出呢喃。

  “為什麼……?”

  那副無助的模樣實在忍人憐愛,讓人不由自主想抱住她說“沒事的”,並摸摸她的頭。

  ——前提是加藤悠介能夠忘記他們目前所處的狀況。

  “我說啊,英梨梨……”

  他有些悵然地吐出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眼神顯得誠懇,然後緩緩說道: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有的話我會好好聽你說的,所以能別再做這些奇怪的事情了嗎?”

  “那我的襪子……”

  “不好意思那個真的不行。”

  “哦……”

  英梨梨像是很過意不去似的,低垂下視線。

  “……悠介,對不起。”

  “什麼意思……?”

  “因為,我昨天擅自找你商量倫也的事情,還讓你做出遷就……我真的好後悔,也已經反省過了。我明白你會生氣,但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

  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少女的嗓音裏夾雜著懊惱與悔恨,忍不住怯怯地揪住少年的衣角。

  加藤悠介不由得愣住,一時間竟有些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直到數秒鍾以後才隱隱約約有所猜測。

  “呃,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在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

  “嗯……”

  英梨梨微不可察地點了下腦袋。

  “……我後來仔細想過了,假如你在我麵前幫我不喜歡的人說話,我一定會覺得很難過,可我卻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作為賠禮道歉,我一直煩惱應該怎麼補償你,所以——”

  “——所以你今天才會表現得這麼奇怪?”

  加藤悠介情不自禁地打斷她,腦中靈光一閃,今日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下子串聯在了一起。

  老實說,他早就覺得今天的英梨梨有點殷勤過頭了。

  從給他吃零食、給他拿飲料、找他尬聊、工作時一直心不在焉地盯著他看,到獻上那奇奇怪怪的“補償”……

  然而——

  他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基於這種離譜的理由!

  因為心懷愧疚而討好他?

  內心的錯愕讓加藤悠介忍不住抬起手,豎掌成刀,然後對著眼前之人的腦袋用力劈了下去。

  “好痛!!”

  英梨梨本能地抱頭痛呼。

  加藤悠介仍覺得不解氣,又在她腦袋上劈了一記手刀。

  “嗚嗚,痛死我了啦!”

  “你是白癡嗎?我怎麼可能因為這個生你的氣。”

  “咦……?”

  “真受不了,我昨天明明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有這種擔心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也、也就是說……”

  顧不上腦袋上的疼痛,英梨梨膽戰心驚地問道:“你沒有……在生我的氣?”

  “沒有。”

  “那……討厭我的事情也……”

  “我沒那麼想過。坦白說,你還是別把妄想帶入現實比較好。”

  “悠……悠介~!”

  少女的眼中驟然煥發出光彩,隨即又像是失去了力氣,腳下一軟,身子往下滑去,又被加藤悠介眼疾手快地攙住。

  “英梨梨?”

  “唔……我好像站不起來了……”

  “哦……這麼說來,你剛剛鬧得很起勁呢。”

  “還不是你一直不肯配合,害我耗費太多力氣!”

  ‘才剛剛放鬆下來一點,就馬上得意忘形起來了麼……’加藤悠介頗為無語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目光落在其腳下。

  “我就不吐槽了。總之,你能先把襪子穿好嗎?”

  英梨梨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而後沮喪地搖搖頭,“不行……完全使不上力氣。”

  “那你……”

  “不要!別丟下我,讓我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她的臉上流露出驚慌,虛弱又無助地抓住少年的衣袖。

  “我也沒這麼說啊……”加藤悠介苦笑著說道。

  盡管如此,英梨梨卻依舊放心不下來,惴惴不安地張望起四周。

  下一刻,她的目光有了焦距。

  “對、對了!帶我去隔間,讓我坐下來,那樣比較好穿。”

  “隔間……”

  加藤悠介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忍不住無力地垂下肩膀。

  “……你嘴上說著沒力氣,指揮人卻很有一套啊。”

  他鬱悶不已地說著,然後攙扶著少女走進隔間,讓對方在蓋子上麵坐了下來。

  “如何,這樣可以了嗎?”

  “大概吧……”

  “那就穿吧。”

  “什麼啊,我明明都說過現在沒有力氣了……”

  “嗯?那你剛剛說要來隔間……”

  英梨梨氣呼呼地鼓起臉,把手一伸,嘟噥著說:“因為坐下來比較好穿,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幫我穿。”

  “什麼……?”

  “不、不行嗎?”

  “……”

  加藤悠介看著又一次被遞過來的襪子,沉默不語。

  英梨梨兀自把臉別向一旁,眼神飄忽不定的不肯直視他的臉。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裏待下去。萬一要是有人來了的話又很麻煩……所以……”

  良久。

  “……隻要幫你穿上就行了麼?”

  “唔,要是你怎樣都不肯,等我再休息一下也……”

  “……”

  加藤悠介沒有回應,默默伸手拿起襪子,然後彎曲膝蓋蹲了下來。

  “抬腳,踩在我的膝蓋上。”

  “唔……這個……”

  英梨梨支支吾吾地嘀咕著,小心翼翼地將脫去襪子的右腳踩在他的左膝上麵。

  “拜托你了……”

  ……

  (欠稿進度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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