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一時興起哦。”
云知栩在聞棠身上指了指。
聞棠循著她指的方向低頭撫摸，心口的位置，那是被離厄隱藏起來的護心鱗的所在。
聞棠看向離厄，離厄頷首。
云知栩似也明白了什么，片刻驚訝被了然取代，再度看向聞棠，“你大概不知道，你在我眼里是發著光的，你心里裝著我。”
聞棠牢記離厄的話，時間不多了，“傷害你的人是誰？”
云知栩笑意淡了些，但表情釋然，并沒有惡怨，這也是她沒有化為鬼魅的原因。
“是我男朋友。”
“你——你男朋友？！”
云知栩見聞棠驚成這樣，忍不住想要調侃，“是不是覺得不可能？你從沒懷疑過他。”
“你似乎誤會了，以為他是什么名流貴胄，棠棠，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外表斯文的人背地里并不一定不是豺狼。”
聞棠不否定這話。
云知栩：“你想知道我和他的事嗎？我保證他的身份會讓你大跌眼鏡。”
聞棠點頭。
云知栩：“他叫賀知嶠，知書達理的知，燃犀溫嶠的嶠。”
“人如其名，他深諳人心，洞察敏銳，是個狡猾的惡鬼，當然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可能是為了取悅我營造我和他很有緣分的氛圍，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嘴里沒一句真話，除了最后殺我的時候。”
“都說不要隨便在路邊撿男人，話糙理不糙，網友們發自內心千呼萬喚，但我實則不以為然，即便在網絡上嘴嗨叫囂得再熱切，心里依舊向往著能有一段小說主人公這樣的愛情。”
“傷啊痛啊總會過去，難得一人心，歲歲相依不相離，我是堅定的he主義者，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母胎單身外加重度戀愛腦，buff簡直疊滿了。”
生命即將走向終結，云知栩反而放下以往的諸多顧忌，輕松起來，像變了個人。
她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感慨道：“有時候想想，以前的自己真的挺傻的。”
“怕說錯話，怕得罪人，敏感多疑，生怕自己的言行會讓誰不滿意，哪怕只說了錯一句話，回去之后也要反復回想琢磨，設想各種根本不會發生的恐怖后果，不停內耗。”
“唯唯諾諾，自己委屈別人也難受，圖什么呢？誰又會閑著沒事總在意關注我？”
“其實有些話說出來并不難，有些事更是輕而易舉，只是膽小缺少嘗試。”
聞棠心中酸澀，她能看出云知栩對未來的期許，她是想要活下去的，可從此再也沒了機會。
云知栩內向久了，對他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因此當她接收到聞棠的眼神，當即結束話題。
“好啦好啦，時間不多，廢話不多說，我們言歸正傳。”
“遇到賀知嶠是在去年冬天，一個寒冷的雨夜，像好多小說女主遇到男主時的情景類似，我碰見了渾身濕透、饑寒交迫昏倒在街角的他。”
“他的臉你看到了，足以用小說中那些華麗的詞匯來形容，一眼，就一眼，他就讓我戀愛腦發作，春心萌動，智商倒退成單細胞遠古生物。”
“我把他撿回了家，照顧幫助……之后的發展就和我預想的一樣，曖昧、推拉、確定關系，那時的我多開心呀，一心想著傳說中驚心動魄的愛情終于讓我遇上了，不枉我期待那么多年，忍著寂寞苦苦等待。”
可誰知道等來的是豺狼，而非良人。
“棠棠，你見過天生反社會人格的人嗎？賀知嶠就是這種人，他很聰明，非常聰明，聰明到一早看透了我的心思，量身定做一張巨網將我籠絡，最后放血宰殺。”
“更夸張一點，他聰明到殺了人還能把自己摘干凈，連警察都抓不到他。”
聞棠緊抿著唇，憤慨又同情，到這里她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她沒打斷云知栩的剖白，安靜地聽著。
她和離厄，或許是云知栩此生唯一一次心動唯一的聽眾。
云知栩回憶著，“棠棠，不怪你會誤會他的身份，最開始時我也被他迷惑了，他舉手投足皆是風雅，我把他當成了落難公子，他自己也是這么描述的。”
“他花言巧語騙我，給自己立人設——被家族仇敵陷害重傷，身無分文，不能暴露身份，希望能得到我的幫助。”
“我信了，深信不疑，虧我還是自詡高知文化人，竟然大言不慚說要幫他奪回一切。”
“我真的太傻了，腦子不清醒把自己當成什么女主角，那都是虛構的啊，什么落難公子需要灰姑娘搭救？”
“不要對這個世界、對愛情抱有太過美好的幻想，不要因為寂寞一直等不到那個人就著急，現在想想，那些怦然心動的新鮮感、好奇與想象，哪有靜看日出日落的安穩生活有意義？”
云知栩苦笑，須臾意識到自己又在說廢話，趕忙補救。
“我選擇幫助賀知嶠，并非向往富貴生活，即便他沒錢、窮一輩子，我也不在意，可他留下、欺騙我卻是為了錢。”
“我怎么也沒想到他竟然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連普通人都夠不上，他不是正常人，跟他相處時我就發現了不對勁，他的心暖不熱。”
“但我不信啊，忽略心底的不安，總反思是自己給他的溫暖還不夠多，我只當他受了太多苦不敢輕易敞開自己的心，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救贖他。”
云知栩神色平靜，“他把我的頭磕向桌角之后，親口告訴了我他的身份，在我在電話里向他提出分手之后，不到兩個小時，他就準備好了一切，他想殺我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他篤定我會死，我親眼看著他把我家布置成入室搶劫現場，一趟一趟拿走我的東西，那時我還活著，血不斷往外涌，身體一點點變涼，哈哈也被我連累……”
聞棠能想象到云知栩死亡的過程有多痛苦，可親耳聽到后又是另一回事。
云知栩看了一眼聞棠，虛虛拍了下她的肩膀，故作輕松道：“這些都過去了，別為我傷心，以后的我再也不用扎耳撓腮趕稿，再也不用擔心搞不好人際關系，別人都看不見我，不管我怎么出丑怎么折騰都沒問題！”
“出去旅游也不用買票，到哪隨便大吼大叫都沒人管我，想去哪去哪，想想都爽！”
云知栩不這么說還好，越聽，聞棠眼角越加濕潤，鼻子酸哽。
——云知栩哪也去不了了，她的雙腳已經開始消失了。
云知栩見開解無效，苦惱，又嘆了口氣，心疼道：“棠棠你共情能力太強了，這樣一定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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