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集先扶起李若，再轉頭去看那只金麒麟，片刻之后，他低聲道，
“楚楚，這東西，能否先給我？我讓公孫先生去查查看，究竟有沒有什么關聯。”
“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李若應了一聲，抬眸見到陳集微蹙的眉間，聲音又帶了幾分憐意，“你......別太傷心。”
陳集垂著眼，“太后待我不薄。她的死，想必也有別人在背后推動。她不肯言明，才更叫我心底不是滋味。”
李若想了想，還是微微俯身伸手環抱住陳集的腰身，腦袋抵在他胸膛之前，悶聲寬慰道，
“太妃曾與我說，太后是不可多得的賢后，她心底，最重要的是護住這大齊江山不亂，其余的，她并不在乎。大齊江山安穩、百姓平安喜樂，或許就是太后娘娘最大的心愿。”
陳集埋頭在她肩側，兩臂收緊，將李若牢牢錮在自己懷里，“楚楚，楚楚......”
李若遲疑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我在呢，我在呢。你不是說，太后母族曾是與張家齊名的隱世大族嗎？那太后娘娘把東西留給你，便證明天道運勢，是偏向咱們的。”
陳集頓了頓，略抬了抬眼，“楚楚，你信天道、天命一說嗎？”
“我信。”李若點頭，她如何能不信？若是沒有這些，她又如何能重來一世。
“可我不信。”陳集坐直身子，一臉肅穆地道，“我從來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若頓了頓，咻然笑起來，陳集不解道，“你笑什么？”
“我忽然想到，我頭一回見你，你便是這般與我說的。你說，你命由你不由天。”李若彎著眼，兩手捧起陳集的下頜，軟聲道，“我信天道天命一說，可我更信你，更信事在人為。所以，即便天道運勢有所偏向，咱們，也得努力才是。”
陳集聞言，眼底的困惑轉為化不開的笑意，他撒開手上的竹篾和平安鎖，一把抱起李若，舉著她就這么原地轉了好幾圈兒，任由李若拍打也不停，只看著她，笑容滿面地道，“我就知道，你最懂我的心思！”
李若被他抱著臀舉起來，驚出了一身的汗，聽他這么說，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使勁兒拍了拍陳集的胳膊，“快放我下去！”
陳集昂了昂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開口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無事，你多輕啊，兩個你我都抱得動！”
“你！誰與你說這個了！快放我下去，一會兒我還得去見杜嬤嬤呢！”
“不放，不放，你求我~”
“陳明敕！”
屋子里嬉鬧聲一片兒，聽得屋門外坐著打絡子的黃渠都有些面紅耳赤。
綠玉拿了彩絳過來，見狀便朝黃渠使了個眼色，領著人走遠一些，直至聽不真切屋里的動靜了，二人才挑了處地方坐下來。
“以后自己機靈些，奶奶和世子爺不叫，就不必守著了。”綠玉把打好的絡子拿過來，順手收在一邊兒的竹籃里，過兩日奶奶三朝回門，這絡子配上那幾把雙面繡花的團扇，拿回去給夫人他們做禮，倒也合適。
黃渠應了一聲，二人剛垂下眼，沒多會兒，便有小丫鬟過來報信，說是杜嬤嬤來了。
綠玉忙起身，打眼就瞧見杜嬤嬤上了臺階，她立時笑起來，快步迎上前，“嬤嬤怎么來了？世子爺與奶奶正在屋里頭說話呢，嬤嬤且到外間吃茶等一等，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
“哎，好孩子，不必了。不必了！”杜嬤嬤掃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再看一眼回廊底下站的遠遠兒的黃渠幾人，頓時眉開眼笑，拉住了綠玉的手，笑著道，
“我就是過來瞧瞧奶奶這頭可有什么要安排的、要交代的，這府里頭的事兒也不急，世子爺這是難得的婚假，就讓奶奶和世子爺多說說話。”
綠玉抿唇笑起來，屈膝應了一句，杜嬤嬤拍拍她的手，笑盈盈道，“那我就先回去，奶奶這頭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告訴我。”
“誒，我送您出去。”綠玉歡喜地應了一聲，這位杜嬤嬤，雖說身份高，卻從不擺架子，她自是喜歡和杜嬤嬤相處的。
前三日里，陳集黏李若黏得不行，同進同出不算，還叫人備了和李若同色的衣裳，三朝回門那日，更是連腰間的玉佩上都墜了與李若流蘇一樣的顏色。
陳集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李若身后，李若與杜嬤嬤談論府中各處的人手安排，他便乖乖坐在一邊兒聽著，那模樣，乖巧得不能再乖巧，李若是習以為常了，可杜嬤嬤卻仿佛見了鬼似的，全程瞥了陳集不知多少眼，最后還是李若耐不住，隨意找了個借口，打發陳集出去，杜嬤嬤心思才算收斂回來。
待是正事兒一談論完，婆子丫鬟們退出去，杜嬤嬤便高興地落下淚來，握著李若的手不肯松開，
“世子自小乖戾，不肯聽人說話。王妃為這個，不知頭疼了多少次，時時刻刻擔心世子莽撞過了頭，再遭了什么禍患。如今，世子肯聽奶奶的話，這便是極好的事兒，王妃知道了，定然要高興的。”
李若被杜嬤嬤這眼淚唬了一跳，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淚，“嬤嬤快別哭了，明敕，世子爺他那時候也是年幼不懂事，如今大了，經歷多了，便都懂了。”
“奶奶不必拿話哄我的。我跟著王妃到燕王府，算是，看著世子爺長大的。”杜嬤嬤搖搖頭，笑眼里依舊含著淚水。
“說句托大的話，我也是拿世子爺當自己的晚輩看待，可，我十歲就到了夫人，也就是王妃的阿娘身邊伺候，后頭夫人有了王妃，卻下不了奶，那時候幽州戰局不穩，無法再找合適的奶娘，正好，我那時也生了孩子，便又被夫人召到了身邊伺候著。我十七就奶著王妃了，我那孩子，是個沒福分的，生下來沒多久便沒了。后頭，我便拿王妃，當我自個兒的嫡親閨女照看著。”
“他們倆，就是我這手心手背上的肉，哪一頭我都舍不得委屈了去。這么多年下來，他們母子倆吵過鬧過，我在邊兒上看著是又心疼又著急！我也不是不想調和，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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